走出火锅店,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林韶说,谁跟你说我要回去了?
我说,那你还想到哪里去玩?
林韶眨眨眼睛,说,安排节目这种事情当然由男生负责了,除非你跟我说你不是男的!
“你这不是将我的军嘛!”我说,“这样吧,我现在给出几个选项,供你选择。A、逛街,压马路;B、看电影;C、随便找个地方喝两杯;D、打电玩。”
林韶笑了笑,赞许地说:“想不到你节目还挺丰富嘛!”
我有些得意地说:“马马虎虎啦!怎么样,你选哪一个?”
林韶想想,说:“看电影吧!反正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
我开玩笑地说:“怎么,和你ABC三大男主角分手后,没人陪你看?”
林韶说:“没办法,谁叫小四不主动请我看电影!”
我一听到“小四”之称,不由哈哈大笑。要不是林韶提起,我还差点忘了自己这个“小四”的“身份”呢!
我说,行,今儿小四就请你看场电影。
看着影城外面张贴的大幅宣传海报,我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提出的看电影这个选项。否则,林韶也不会选中它,更不会来到这家影城。
几个月前,我曾经和温月在这里看过电影。
所以,如今再次来到这家影城,我很自然地想起和温月一同看电影的情形。如风的往事,使我的心莫名忧伤,然后,我一点点想起温月的好,想起和温月在一起的那些幸福的日子。然后,想念温月的心开始变得烦躁不安。
林韶没有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依然兴致勃勃地边看海报边问我看什么片子。
从影城传出来的电影的声音,混合着周遭嘈杂的人声,不停地撞击着我烦躁的心。我感觉自己有如一只被大钟罩住的小鸟,越是拼命乱飞,越被轰鸣的撞击声震得胆战心惊。
我说,林韶,我忽然觉得身体很不舒服,要不,我们还是别看了。
正在兴头上的林韶听到我的话,脸色立即大变,两道寒刀一般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接着,她沉着脸,问道:“你确定?”
我不敢看林韶的眼睛,也不敢吭声,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点头的瞬间,我已经做好了接受林韶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的准备。然而,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林韶竟然没有任何声响。我于是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她。
林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还带着一丝浅浅的难以言表的笑意。
我被林韶这一表情吓坏了。老实说,她这个表情比满脸怒容或满脸凄楚更让我惶恐。
“林韶,你没事吧?”我忐忑不安地问道。
林韶轻轻摇头,过了几秒钟,才无奈地说道:“说实话,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我看着影城进进出出的人,幽幽地说,不止你不明白,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林韶轻叹一声,说,好吧,那就不看电影了。
林韶没有吵闹,也没有过多地表现出不满,让我倍感歉疚。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温月,一边是林韶,令我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林韶没有让我送她,自行打车走了。
我站在街沿上,久久未动。这个晚上,我接连扫了两个女人的兴。而最后的结果,是我让自己更加不开心。
回头再望了影城外边的宣传海报一眼,我苦笑着,转身走进浓浓的夜色里。
我拨通了温月的电话,几乎没有任何顾忌,第一句就是:“温月,请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曾经怀过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温月在听了我的问话之后有没有感到惊讶或者慌乱。不过,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她将电话挂掉了。
我没有再打过去。温月的这个反应,已经清楚表明:确有其事。
我仰天大笑。用笑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无奈与伤感,这是怎样的一种悲怆?
侯晓禾第一次做完人流手术后,脸色苍白地坐在医院的长凳上,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仿佛生怕我会突然消失一样。后来,当我将用文火炖了几个小时的乌鸡汤端到她的面前时,她忽然痛哭起来。足足哭了大半个钟头,一边垂打我的胸膛,一边带着哭腔说,今后我要是敢不要她,她一定会跟我拼命。虽然后来提出分手的是她,但我仍相信,侯晓禾说那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情真意切,又是怎样的委屈。
记得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曾经深有感触地说:“你如果让一个女人为你堕胎,那么一辈子你都会烙在她心里面!”我不是女人,所以我不知道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从男人的角度,我一定永远记住为我受过这种罪的女人。
其实,我一点也不埋怨温月,我也没有资格去埋怨她。我只是觉得,在温月最需要我陪的时候,我却不能在她身边,不仅任由她一个人独自承受,甚至连知晓的权利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悲哀!
我望着满世的浮华,徒然感到无比的寂寥。站在夏夜的街头,我听不见蛙鸣虫唱,也听不到风吹过的声音,我的影子如此孤单而落寞。在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我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我跌跌撞撞地上楼,手里拎着一瓶在半路上买的啤酒。即将上到我居住的那层时,我重重地踏了一下脚,楼道里声控路灯应声而亮。这时,我才意外地发现,温月竟然坐在楼梯上等着我!
我原以为温月会为了我在电话里唐突的一问而生气,或者感到不知如何面对,没个十天半月缓不过气,没想到她居然还主动来找我,当下惊喜交加,叫了一声:“温月!”
温月站起来,对我微微一笑。
我飞快地跑上去,伸出手将温月的细腰搂住,疼惜地说,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温月说,我也刚到。
进屋后,温月环视了房内一眼,说,好久不来,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我给温月倒了杯水,笑着说,不仅房子没变,人也没变!永远是你所熟悉的那样!
温月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你!实在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拼命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温月说,星星,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希望它不要再给你留下什么阴影。
我艰难一笑,摇头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为什么啊,我在说话的时候,心里却如浪潮般翻涌,而且鼻子还微微发酸?
温月脸上现出了笑意,神色变得轻松许多。
“家里还有吃的没有?”温月问道。
“啊?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温月说:“傍晚的时候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不过这会又饿了。”
我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吃吧!”
温月轻轻摇头,说,不啦,我觉得有点累,不想出去了。还有面条没?要是有就随便下点,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忙说,那好,你先坐着,我去煮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