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结婚了,岳父是个副县长,他父亲还在位上,现在是农业局的局长。这话让陈二妮听起来有些反感,他和所有她见过的官二代,富二代几乎一个嘴脸,她差点把一杯红酒泼在这个官二代的脸上,她觉得她和他的距离是多么的遥远。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稍一冷静,又感觉到这样的人或许是她回乡后的一座坚实的靠山。
她轻柔地说,好了高鹤,你结婚了我很高兴,咱们还是好同学好朋友,这次我是回来投资的,你能帮我吗?
高鹤惊诧地用镜片里的光看她。
你投资?
她说,不能吗?
能!能!能!
高鹤从激情的诉说中回过神来,他只是见到她要倾诉一下衷肠;或许他有苦衷;或许他的婚姻并不幸福;也或许还想再续情缘,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太漂亮了,梦牵魂绕了他这么多年,他也绝不会想到她现在成了一个回乡投资的女老板。他迫不急待地问她,这八年你都到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编了一套足能说明自己有充分投资能力的理由。她说她正想要做农业项目,现在不是允许土地流转嘛,她要流转许多许多地,种好多好多的庄稼,种麦子种玉米,她最喜欢种的是花生,一地绿油油的花生,开着小小的灿灿的黄花,那黄花羞怯地躲在茎叶下,静静地开放。
他说你还是那样的浪漫!
她说浪漫不好吗?
他说我是浪漫不起来了。
她说我不信。
他们开始喝酒,干红挂在玻璃杯透明的杯壁上,像她家村头西边日落后的红霞,那么的幽沉和遥远。她是记得村头晚霞的样子的,因为她也叫霞,只是她叫晓霞,也许破晓的晨霞更为热烈美好,但她已想象不出来了。她在高鹤的高谈阔论声中,眯起一双粉红了的双眼去看高脚杯子,杯子壁上的红酒,正缓慢而均匀地向杯底滑行,陈二妮似乎看到了血,原来她饮下的是血,而杯底下晃动的还是血。这八年间,陈二妮拒绝喝红酒,她只喝饮料,而现在她喝起了红酒,并且喝出了血的味道。她有些想呕吐,她大着叫不喝红酒了,什么红酒,血水子一样。高鹤就又要了一瓶白酒。
后来,她喝醉了。
4
一大早,高鹤就开着帕萨特去宾馆接她。
她终于要见到父母了,这八年间,除了和父母通话,除了给父母打钱,用连篇的谎话蒙骗父母,她连父母的音容笑貌都记不全了。逢年过节,母亲给她打电话,说今年可该回来了吧!她就会泪流满面。近两年,母亲总是在电话中说你回来一趟吧,看看家里盖好的楼房,你为这个家出了大力,也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不中了家里给你物色个对象,再等等黄花菜都凉了。她听母亲这么唠叨着,极力的想象着电话那头唠叨的母亲是个什么样子,母亲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电话中千里之外,母亲那沉郁不安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这一切恍若一梦,她没有带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只女式小包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给侄儿买的礼品,那也就一点点糖果,她没给父母买任何东西。就要钻进帕萨特的时候,极力地扭头去看,自己也不知道要看什么,这个她住了几天的小宾馆和这座县城,并不是她留恋的所在。她在离开那个南方城市时也没这样,仿佛一腔豪情,仿佛终于迎来了八年抗战的胜利。现在,她头脑里一片茫然,空空荡荡,也许是昨晚喝多了红酒的缘故,也许什么也不是,只是就要进家了,离开了八年的那个家,父母是什么样子,那个家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那个月光如水的月夜,她极力不去想象……
昨晚,是高鹤把她送回宾馆的,后来的白酒都把她灌醉了,醉是醉了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没让高鹤过多的纠缠她,她心中的秘密只字未露,那是她固守的任何人也无法攻破的阵地。高鹤赖在她房间里不走,他极力地照顾她,像她是久别归来的妻子,像她在外面出差刚刚到家,他像是这个家的男主妇。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陈二妮看在眼里,陈二妮看出来了,他在那个有着县长父亲的妻子面前并没有什么地位。陈二妮赶他走,说好了明早来接她就可以了,他舍不得走,他看着她一脸的醉红,一直想上前拥抱她,她再也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了,即使她在酒醉中。高鹤离开她时,心中充满了酸楚,他说让我亲你一下吧!她并没有反对,她想,亲一下就让他亲一下吧,现在的男人都是这么个鬼孙样子,见了比自己老婆漂亮的女人,腿肚子早就转筋了,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她把半边脸趋过去,“嗯”了一声,而那半边脸被她的一只手遮着,她的上身向前倾去,下身却远离了他站的位置,即使高鹤要趁机搂抱她,她也能顺势逃脱。高鹤强压着欲火朝她趋过来的半张脸上了亲了一下,不急,也不慢,挺温柔的,他要在这一吻中显现他的男士风度。她心动了一下,她怎么能不心动呢!这是八年来她受到的最动情的一吻。八年中她被无数个男人亲吻过,从牙缝到脚指头,那哪里是亲吻分明是在啃,像饿狗在啃带了肉的骨头。刹那间,她真想把高鹤留下来,只是这种冲动在心里迟了半拍。她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不能操之过急的男人,八年的时间不是太长,也绝不太短,什么样的人都在变,况且他在官场,看来官场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已经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
她还是说你走吧!记着明天早一点来接我。说得有点深沉,有点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