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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得很快,现在收割玉米、花生都用上了机械化。
陈二妮从县城里回来,一路上就发现昨天还是青黄相间的玉米地,今天就变成了裸露的土地。还有大块的花生地,被机械翻出的花生静静地躺在阳光下,微风吹来阵阵新鲜泥土的清香,沿路收获后的土地刺激着她,让她感到精神振奋。每次进城都有不小收获,土地收获着果实,她不但收获了人脉还收获了爱情,即使是那爱情掺杂了太多的虚伪和腌脏的交易,但她相信高鹤是真心的,这个世界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她一路观看着田野里的情景,盘算着下一步如何把土地流转到手时,帕萨特已开进自己的村庄,家门口那条土路上挤满很多人,她抬头去看,一条鲜艳的红色横幅扯在村头,那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霞光生态园区董事长陈晓霞女土回乡投资。
我的妈呀!这乡政府的官员们可真会掰弄,差点没弄锣鼓家计欢迎她了。陈二妮心中一阵惊喜,只是感到比在饭桌酒席上还要不好应付,这里毕竟是她的家,还有那么多乡亲邻居。
迎接她的是戴眼镜的乡长和一群副乡长,其中就有前天来她家威胁她的那帮人。眼镜乡长和她握过手,就请她去村主任胡老拽家里商谈。胡老拽家显然成了村委会,平时就住办合一,乡干部们经常在他家出出进进。陈二妮微微有些不快,她看一眼胡老拽家院子就会感到寒气袭身,仿佛那座宅院就是个蛇宅,满院子爬行的都是吐着信子的长蛇。
这时父亲喜笑颜开地到处让烟,请他们到自家院里喝茶,还喊着胡主任呢,胡主任帮忙请领导们到俺家喝茶嘛。
陈二妮是绝不进胡老拽家院子的,就在那个宽敞拥挤的院内房间里,胡老拽夺走了她圣洁的处女之身,她眼前仿佛就是血光一片。
陈二妮回过神来,她说乡长啊,我们家不也就在这儿吗?你看我父亲多热情,就不能上我们小老百姓家坐坐嘛!乡长看了身边的那群人,他想找胡老拽,却不见了胡老拽的踪影,他想胡老拽是不是去准备饭菜去了,毕竟来了这么多人。眼镜乡长跟随陈二妮进了院子,院子里早已摆上了桌子,斟上了茶。农村的院子就是宽敞,打扫得又干净,这一定是母亲干的,母亲正忙着给来人烧水。陈二妮还没和眼镜乡长说上几句话,胡老拽家楼顶上的大喇叭可响了,这是陈二妮回来后第一次听到喇叭响,当时陈二妮感到一阵惊异。喇叭传出的胡老拽的声音,胡老拽在喇叭里高声地叫道:各位村民,各位乡亲:各家各户都听好了,咱们乡招商引资成果显着!今天咱们乡领导持邀请“霞光农业生态园区”陈董事长回乡投资,陈董事长是咱们村飞出去的金凤凰,现在又回来投资了,是咱们村的骄傲,政府号召大家把土地流转给陈二妮董事长,大家要积极响应……
陈二妮听胡老拽就这么在高音喇叭里叫着,内心充满了反感,她感觉十分的刺耳。
戴眼镜的乡长夸道,这胡主任啥事都积极,你看知道你回来投资家乡建设,把他忙得连说话的空都没有了,赶着紧为你广播呢!
陈二妮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被人觉察的鄙夷。
事情说来也怪,自从乡政府来人,胡老拽的高音大喇叭喊后,真的有人主动过来找陈二妮签订土地流转合同。一开始三两家,隔天就多了起来。这两天高鹤也来了,高鹤的到来,使这个村庄充满了腾腾的热气,变得不一样了。县长的女婿、农业局长的儿子,又是发改委的官员,对陈二妮的事都这么关心,村里人都相信这陈二妮是有靠山的,都愿意把土地流转给陈二妮。胡老拽也发话了,就是他手里的土地也要给陈二妮,他的生产能力太传统、太低下了,两年下来并没赚到钱。
陈二妮和高鹤到地里看了看,大面积的庄稼收获完毕,偶尔从地埂或草窝中传出一阵蛐蛐叫,让陈二妮和高鹤相视一笑,俩人倍感欢心和轻松。
胡老拽组织了人开始丈量土地,那条老黑狗和胡老拽一样在赤裸的田野里跑得欢快。胡老拽更知道审时度势,他把自己的地给了陈二妮,立马从中得到了一笔可观收入,以此也带动了全村的土地流转。
这段时间陈二妮一直很忙,胡老拽和那条老黑狗一样,殷勤地围着陈二妮转,陈二妮对他的态度也起了变化,有人在跟前的时候还叫他一声老拽叔,没人的时候,胡老拽就不敢接近她了,他总感觉陈二妮的双眼里有一股逼人的寒气。
高鹤再来的时候各种机械均已到位,冬季的小麦耕种已全面展开,田野传出隆隆的机器声,大地在微微地颤动。
这天,高鹤的心情不太好,他特别地烦躁。陈二妮带他登上了卧龙岗。秋天的卧龙岗落叶缤纷,虫鸣唧唧,凉风送爽,野菊遍地正金灿灿地怒放,景色十分迷人。他们在岗上站着深深地望了一会儿田野,拖拉机正在耕地,深翻的泥土在秋阳中黑油油地光亮。陈二妮还给他讲了在这儿建农家乐餐馆位置,以及游玩设施的计划,他一直没有耐心去听。
岗脚下就是一个不大的水库,水库的水平静如初,时不时有野鸭掠过,静得能听到野鸭们戏水的声响。高鹤这时来了兴致,他拉起陈二妮的手,像一对谈情说爱的恋人朝水库边奔去。他们坐在水库边上,眼望明如镜面的秋水,心中是阵阵波澜。俩人静静地坐在那儿,谁也不说话,这时陈二妮把头靠在高鹤的肩膀上,手里拿一朵野菊花,她不时地把野花送到高鹤的鼻尖上,高鹤显得无动于衷。
高鹤的眼镜后是游离的目光,似乎在等待什么,是什么呢?陈二妮只觉得今天的高鹤心情沉重到了极点,她很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高鹤的电话响了,说他父亲怕是回不来,他们忙了整整一夜,该送的送了,该见的也见了,做了很多努力,但没什么指望。是父亲的朋友打给他的,高鹤说了声谢谢!就把手机丢弃进了草丛中,枯败的草丛里那只手机格外的亮眼。他搬过陈二妮的头,两眼噙满泪水,对陈二妮只说了一句话,昨天我父亲进去了,怕这一辈子也再难岀来,说完就仰躺在了水库边上金黄的野菊丛中,两眼死死地盯了那片清澈的水面。
陈二妮深情地抱着他,把他的眼镜摘下,一遍一遍地擦拭他两眼里滚出的泪,一股股野菊花的清香直灌鼻孔。
远处,胡老拽踏着拖拉机的犁地声,一步一步地走来,那条老黑狗跑在前面,不时的一窜一伏,它在捕食一只只肥大的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