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名

时间:2016-03-23 17:10:02 

刘继航晚饭前,接了一个电话,表姐的女儿生了个儿子,让他给取个名字,表姐说,以前都是她父亲给一大家子取名,现在你姑父走了,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喝的墨水多些,这个担子就落到你头上了。

表姐在电话那一头说着,刘继航就似乎看到了半头白发的表姐,背有点驼,脸上还始终挂着微笑,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推脱,在电话里应承了,不过,话也婉转开来:我取个名字你们看看,但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是我取的,就一定要用,你们要知道,一个人的名字,是一辈子的事,你们觉得如意了,你们就用,你们觉得不如意,你们就不要用,千万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哟。

刘继航这么说着,他是真的怕表姐们如果不如意,还要看着自己的面子,硬要把小孩给粘上这么一个人人都觉得不好的名字上面,那自己岂不成了恶人?当然,刘继航有几次都想说出口,名字嘛,无非就是一个人的代号,取上个狗儿、猪儿、猫儿,未尝不可;就是取名叫一、二 、三、四的也不是不行;还有的,看见眼前的,想到以后的,张口便来,也可以的。名字嘛,刘继航说,还不就是一个代号?

表姐可不这样看,表姐自己的名字叫于时香,她有一个感觉,她是沾了名字的光,近五十的人了,身体还是那么硬朗,皮肤让一些年轻十岁的人都羡慕着,还有一点,是苏拉山的人都说,表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这话传遍了四周,当然也传到了表姐的耳里。有一天,表姐对表姐夫说,我真的是人们说的那样香嘛?

表姐夫就笑嘻嘻地说,我看是的。

哪里香?

哪里都香。

表姐眼里满是蜜,香比甜好。

那是,连名字都是香的哩。表姐夫说。

净说些奉承话。

表姐嘴上说着,心里却一百个高兴。

表姐的女儿叫红秋,今年二十五岁,在广东打工,和同村的葛山子好上了,不到一个月,就住到了一起。

表姐对这事,有些想法。说,现在的年轻人有些不像以前了,

不好。

表姐对女儿的执拗有些不满,却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葛山子在一家五金厂做抛光活儿,一月能挣四千多块,只是灰尘多,还有眼睛刺得狠,不过,葛山子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一个远嫁在江苏的姐姐,负担比较轻,更重要的是,葛山子不打牌,不赌博,好像年轻人的通病,在他那里都断了根,没了传染,表姐打心眼里喜欢葛山子,只是不喜欢他们这么快就住到一起。

表姐夫却是另外一个想法,年轻人嘛,只要合得拢,早住在一块,迟住在一块,有什么区别呢?你想分开他们,他们也会想办法,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乐得他们高兴。

这些话,后来,表姐全盘托给了刘继航。表姐在刘继航的心中,半是老表,半是长辈。姑父对刘继航有恩,刘继航想着,怎么也得报答他,早年读书,全靠姑父支持,自己才能把高中念完,后来上大学,也少不了姑父的帮衬。却不料前年子,姑父突然得了脑溢血,毫无征兆地把这些亲近的人都丢下了。刘继航是欲哭无泪,他想着姑父的百般好,自己怎么也得想法还一些情,但这情是不好还的,姑父或许睁着眼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他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姑父,只有一点,如果是姑父家的成员,他们提出什么要求,他会毫不含糊地答应。也怪,姑姑连同表姐表妹们都没人向他提过什么要求,当然,自己只是一个老师,在世人看来是什么事也办不了的,找也是白找。现在表姐提出了这么一个取名的要求,这简直也太轻松了吧。

刘继航这么想着,如果真要是让他去派出所办个什么证明之类的,他可是脑袋会觉得嗡嗡胀的。上一次,堂哥在温州打电话给他,说是在仙桃买了房子,要办户口迁移,得找派出所办个户籍证明,但人家不给办,没法子,亲友族戚中只有刘继航一人是吃公家饭的,在镇上教书,想来和派出所的人熟悉,要托他去找熟人,看能不能打个户籍证明。刘继航去了,咬牙买了一盒红黄鹤楼,塞给所长,所长头都没抬一下,爱理不理的,嘴里哼了一声,户籍证明哪是随便开的?后来堂兄买了一条黄鹤楼烟,给了所长,总算把事情给办了。但刘继航心里在滴血,现在的世道呀!

他怕亲友们找他,自己一个穷教书匠,自己基本上与社会是隔绝了的,在社会上混,还不如半大小孩,没几个瞧得上教书的。这次,没想到表姐只是让他给取一个名字,刘继航心里很高兴,其他的他干不了,但舞文弄墨,咬文嚼字,是自己的本行,这个不用吹,还算是内行。刘继航想,自己喝了近二十年的墨水,一路读书,除了硕博没读,断断续续也读了几大口袋书,现在说的是万言不值一杯水,但刘继航心里不服,他得想一个好名字,给自己正名,也给相信自己的表姐们一个安慰,尤其是给隔了一个世界的姑父一个安慰。刘继航穷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取好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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