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办公室流言蜚语的一部分，但我无所谓。“君怜无是非”，刘涛虽然只是一个销售总监，但对于我来说够了。谁敢当面说我什么？比如说凯丽，我知道她是谣言制造中心，但是见了我的面，不是一样要放大一号笑容——吃午饭的时候，她挤到我旁边，讨好地对我说：“你做了分公司总经理，我给你当副手怎么样？”
“谁说我要做分公司总经理？”我故意显得肝火旺盛。尽管我知道这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今天早上，刘涛在众目睽睽之下喊我去他的办公室，问我对华东分公司总经理这个职位是不是感兴趣。
我反问他：“我能说不感兴趣吗？”
“那么你对什么感兴趣？”他身子往后一靠，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忽然想开玩笑，脱口而出：“我对你坐的这把椅子感兴趣！”
笑容僵在刘涛的脸上——我后来回想应该是那一刻使他下定决心。
但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我认为他早就应该提拔我了，他能做上销售总监，还不是我出生入死为他挣来的？整整三年，我没有请过一天假，经常晚上7点离开办公室，9点又回来，各种文案策划商业计划书一做做到天亮，一年四季到处跑，元旦促销、春节促销、“五一”促销、“六一”促销、“十一”促销、圣诞节促销，所有的节日我都在加班--我这么舍生忘死，难道只是为了让公司的业绩直线上升吗？我没有那么强的事业心。
我想刘涛应该知道我为的是什么——我虽然从来没有说过是为了他，但他应该是明白的吧？
我在办公室没有真正的朋友，这是因为刘涛，我知道人们在背后说我什么，我不在乎，每天我挺胸抬头穿过一个一个隔断，走到最里面的那个位置，那是我的位置——在25岁以前，我换过5份工作；在25岁之后，我在同一个隔断里做了三年，我不肯走，不是因为缺乏机会，而是因为别的地方没有刘涛。如果我离开这里，我想我可能再也不会和刘涛一起出差，一起拜访客户，一起参加培训，一起让销售业绩一路飙升。我享受所有的过程--跟着一个男人打天下，那种感觉--太爽了！
我和刘涛始于三年之前。
当时我们销售部还拿捏在一个叫蔡察的傻瓜手里，那家伙为人委琐，极爱占小便宜。我和几个同事已决定集体跳槽，当天我们吃了一顿饭，说了一些义薄云天的话，约定第二天跟公司摊牌。就是在那天深夜，我和刘涛开始了伟大而暧昧的关系。
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约我到爱尔兰酒吧，我们在那里枯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他才闷闷地问：“你愿意跟着我……干吗？”
我愣住了。他的脸涨得通红，像萨拉伯尔的生牛肉。
他说你讨厌蔡察，为什么是你走而不是他走？
第二天他们集体跳槽，我留下了。从此我失去了他们——刘涛安慰我：你失去的并不是真的朋友。
我望着刘涛，他年轻英俊；他望着我，一往情深；于是我想他说得对，从此义无返顾跟着他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结果是刘涛节节高升，蔡察步步后退，而我一直坐在最里面的那个隔断！
记得蔡察曾问过我是否肯跟他干，他说如果他升任公司销售总监，第一个就会给我提职加薪。我笑一笑，说我不在意。蔡察也笑一笑，问：“你在意什么？你跟着刘涛南征北战，所有的功劳都是他的，所有的苦劳都是你的，他得胜还朝，在公司老总面前，没有提过你半个字！他官运亨通，可曾想过给你什么提携？你跟着他有什么好？”
我说：“蔡经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总想着建功立业，女人只要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可以了！”
蔡察摇摇头，说：“你其实不了解男人。”
我心说我怎么不了解男人。刘涛正处于上升阶段，他当然要把提职加薪的机会送给支持他的人，否则，那些人就会转而支持其他的人；我能理解。
我加班加点任劳任怨，我相信刘涛——相信我们之间的默契，他当然是记着我的——正因为他的这份记挂，所以我在办公室的地位才如此特殊，人们在背后议论我，当面恭维我，所有人都知道，刘涛把我留在那个隔断的真正用意——第一，职场如战场，我的作用相当于战场上的探照灯，那些低层职员的所有举动都被我照得一清二楚，有我在他们就别想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第二，大家都猜测刘涛先送出去的那些奶酪全是些小奶酪，最大的奶酪早被留在最后，那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比如说华东分公司总经理。
刘涛每天给我发无数短信，每周和我吃若干次饭，当然很少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般情况下还会约上重要客户和重要同事。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想就这样也挺好——我们公司明确规定不得有办公室恋爱，如果有，一方必须提出辞职。像凯丽她们都猜测我们之所以不公开，是舍不得这份工作；呸，我早想过了，如果我结婚，我就要度一辈子蜜月！再说，刘涛坐上销售总监，下一步就是公司副总裁，年薪还养不起一个老婆？
在凯丽跟我吃过午饭之后的第二天，刘涛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叫到办公室，他给我一份传真，对我说：“周末你陪客户去趟欧洲吧！”
我感到惊讶：“那些客户不是苏珊的吗？”
“现在是你的！只管去就好了，她有别的事。”
“我要不要和苏珊沟通一下？”
“不必。我会安排的。”
“我还是和她说一声吧，免得她不高兴。”其实，我本善良。
下班之前，我有意在卫生间碰到苏珊，我知道她往往在下班前半小时就躲到洗手间化妆——她身体前倾，仔细地涂着一款橙色唇彩。
我主动搭讪：“你那些要去欧洲的客户，好伺候吗？”
苏珊“恩”了一声，算是对我的答复。
苏珊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来我们公司不到两年，已经捷报频传——她虽然和大家一起坐在那个有许多小隔断的大平台，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不会在那里呆太久的。
不过，我犯不着和她置气，我在她那个年纪还不是一样，自己有点业绩就目中无人？以为公司的未来都寄托在自己一人身上？我简单地补了补妆，回到座位上。随手给刘涛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几点去吃饭。他很快回了信息：“这周比较忙，等你从欧洲回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