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那帮头一次出国的客户在欧洲转悠了半个月,每天早上5点起床,晚上11点还在外面转悠--购物、逛街、订餐、看景点、做义务翻译,等回到亲爱的祖国,我几乎热泪盈眶--飞机一落地,我就给刘涛拨了手机--这么多年,我习惯了。
“回来啦?怎么样?”刘涛的声音既不热情也不冷漠,我猜他是在谈事儿。
“还成。”
“我现在上海,回北京我找你。”
“不找也成!”偶尔我也会赌气的。
我今年已经28岁了,28岁,国际著名建材品牌华东分公司总经理!
“想什么呢?!”回过神来,竟是凯丽!没想到我们会在机场出租车站邂逅。
“欧洲怎么样?”我们之间永远是凯丽先开口。
“地狱!”我大加抱怨。
“总比上海好吧?”凯丽是有名的公司祥林嫂——“全是新人,从早到晚地培训,而且公司给定的任务又那么高,上海客户又很挑剔……”
等等等等——华东分公司已经成立了!谁是分公司总经理?
我猜凯丽一定知情,但是我不屑于向她打听——我可以直接给刘涛打电话,我为什么要问凯丽?!
“你没问问刘涛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苏珊负责华东分公司!”凯丽一面说一面拿一双妇人的眼睛在我脸上扫。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既然你这么关心?”我淡淡地说,压住满腔悲愤。
幸亏出租车来了,凯丽问我是不是和她一起回公司,我拒绝了。我说要先回趟家!这么多年,无论去什么地方出差,只要回到北京,我一定先去公司。
只有这次例外!
一上出租,我迫不及待地给刘涛打电话:“谁是华东分公司总经理?”
“苏珊。”
“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解释的吗?”
“我现在开会,以后跟你解释。”
挂断!再打,不接;再打,是温柔的女声:“您好,这里是中国移动秘书台。”
三天以后,刘涛给了我一个解释,他说那是大头儿的意思。我咬住嘴唇,死死忍住眼泪。
“你不是不在乎做什么总经理?”刘涛以退为进。
“我现在在乎了。我要找大头儿谈,我在公司做了三年,业绩连续三年全公司第一,华东市场是我一手开创的!我凭什么不能做华东分公司总经理。”
刘涛冷冷地说:“你之所以业绩连续三年全公司第一,那是因为你在一个最好的团队里;至于华东市场,那并不是你一手开创的,你只是参与了工作而已。”
“我要辞职。”
“你可以多领一个月薪水。”
“我三年没有休过一天假。”
“你可以在辞职前先把假都休完。”
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原来他对我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原来是我自己在自作多情!我一直在自作多情!可是,不对呀,那些短信,那些电话,那些茶,那些咖啡,那些“你回来啦”,“我回来啦”,难道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办公室关系?难道他对那个苏珊也是这样?我瞪着一双泪眼看他,他别过头去。三年,是我在自作多情!
一周以后,我离开公司。
半年以后,刘涛找我,在他找我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了——苏珊升任公司销售总监,刘涛黯然离去。强中自有强中手,他一手提拔苏珊,哪想到被人家踏踏实实利用个干净。
上面这些话是凯丽说给我听的。她还嘱咐我如果刘涛来找我,别搭理他。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做男人的红颜知己是没有薪水的;而且还有下岗的危险;而且下岗之后还没有人同情。你要学,就要学苏珊,男人个个肯为她做铺路石子,她一阶一阶踩上去,然后回眸一笑。”
但我到底还是搭理了刘涛——我们约在一间酒吧里。
“你怀念我们一起创业的日子吗?”男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暧昧。
“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创过业,是你在创业,我只是参与。”女的语气充满怨恨。
“别这么说,会让我难过的。”男的依然暧昧,话语间还增加了些许“心疼”含量。
女的沉默,她在等,似乎在等他说出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你知道百家灯具吗?”男的问。
“欧洲著名灯具品牌。”女的说。
“他们请我做内地总代理,你做我助理怎么样?”男的眼睛发出光彩。
“不行。”女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男的柔声细语。
“因为、明天、我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女的一字一顿。
男的开始抽烟,不耐烦,最后男的终于有点愤怒:“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我在这里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就是为了听你说这句话?!”
“我之所以来这里,之所以耐着性子听你叨唠你那伟大而光明的灯具事业,是因为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你说三个字,你欠我的。”
男的忽然之间悲喜交集,脸涨得像一块七成熟的烤牛肉。
女的感到好笑,缓缓站起身来,说:“我一直在等你说三个字——‘对不起’,半年前,你对不起我,你应该知道的吧?”
夜色阑珊,我走出酒吧。明天我要成为谁的新娘?我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