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到那抹七彩绚烂的虹,泼泼溅溅,一直铺向天边。以为自己遇上了人间奇景,顾不得浑身的疲惫与酸痛。她还是向着那片天边彩虹飞奔而去……一道道山,又一道道梁,她是一匹望山而跑的马,终究在离着那片虹云很远的山腰倒下……
朦胧中,有清凉的液体,正自她的嘴唇间汩汩而下。睁开眼睛,她面对的竟是同样清冽的眼神。一身迷彩军绿,一张年轻焦灼的面孔,正捧了涧里的泉水,一点一点滋润着她的干裂。见她醒来,他也笑了:“我是山上守哨的战士,下来巡逻,正巧遇上。怎么一个人跑这么远?”她没说什么,挣扎着坐起,眼泪不争气地淌下来。
那条路真长,曲曲折折,坑坑洼洼。她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沉重,她的眼泪,忍了再忍,还是把他背上的军衣打成一片深深浅浅。有些人,不是伸手一个相助,就能留住。就如他对她。
就在山间那座小小的哨卡上留下来。本就病弱的身体加上长途的奔波劳累,她再无力跑下去。那两天,一直发高烧,不停地咳嗽,看着他和唯一的一个小战友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他捧着大把大把的野花,插在她床头的玻璃瓶子里:“看看这些花儿,多漂亮啊,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带你出去转转。这大山里,人不多见,这花却开得漫山遍野呢……”他自顾自地说着,她的眼睛却早已被那五彩的光芒照亮,那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小花儿,星星点点细碎的花瓣,却有着红黄蓝粉不同的色彩。而更让她惊奇的是,那碗热气腾腾的草药汤竟然就是那些花儿的根煎成的。他说,“头疼感冒了,这样的药,比城里的速效感冒丸要有效得多。”
真是很奇怪的花,似乎通身都是宝贝。连服了两天那种药汤,她浑身神奇般地清爽。才有机会跟着他,山前山后地转。如他所言,那里是那种花的天堂。沟底崖畔,一片又一片,那种小花儿,在那片高寒的山里,开成一片七彩的虹,一直铺向天边。她才明白,那日,她追寻的那片彩虹,正是它们。问起它们的名字,他竟然也不知道:“从我到哨所的那一边,它们就年年在这里开着,却一直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只知道,这是一种耐高寒的花,花籽要在地底下潜伏整整一年。可它的花期却极短,从盛开到凋零,只有七天。所以,当地人叫它七日红。七天的时间,它也要努力把自己所积聚的所有光华尽情吐露,多美啊!”
听着他饶有兴致地谈着哨所和大山,她的眼睛再一次悄悄地濡湿。同样的青春年华,她在山外的大千世界里尽情挥霍,他们却只能在大山里寂寞地绽放,如那些开向天边的七日红。可他说,他不悔!
3天后,他送她到山下,背上的包里装了满满两大包晒干的草药,是那些被他称作七日红的花,他嘱她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山风起了,轻轻掀动起她的衣角。轻轻地替她系好了脖子上的丝巾,他的目光却躲闪着游移到别处:“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大山里有一位朋友在牵挂着你,一定要好好的!”
然后,他在她晶莹的泪光里转身,只留下一个伟岸的背影,慢慢与大山融为一体……
一年后,她怀揣着那张新的诊断书急急去寻他,分享那份重生的喜悦。终于有机会对他说一句“谢谢”!还有她所有羞涩的女儿心事。是的,她要跟他说,一年之前,她是揣着一份求死的心才漫无目的地跑到他们守护着的那座大山的。医院说她脑子里的那个瘤,可能会危及她的生命。可她在那座山,遇着了他,遇着了他给的“七日红”,让她知道,哪怕一生只有七天,也应该尽情地在七天里把生命的光华释放。然后,她笑着勇敢面对每一天,直到再次去医院复查,医生们惊奇地递上那张新的诊断书,告诉她那些吞噬她生命的坏细胞竟然踪影全无……
却没有如愿见着他。她去时,他已退伍,不知所踪。只那一片铺向天边的彩虹,仍旧绚烂。七日红,开过一次,今生就无悔。如她那一段还没说出就湮没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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