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台
家里曾有过一个写字台,实木的,很大、很笨重,母亲张罗着做的,那时她三十几岁。前年出售家里的一处房产,它便存放在那房子里,因其“行动不便”爸爸便许给了那个买家。不知怎的!我总时常常想起它,虽说现在它已陈旧,登不得大雅之堂了,可我还是很爱它!围绕着它想起很多以往的故事….。
亦或是思念母亲了,亦或是对逝去的岁月起了感怀,物是人非,物是人非,而现在连物也成了别人的了……!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一个暖意初融的午后,小憩初醒,睡眼惺忪之际,意识朦胧之间,写字台又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思念与感怀无来由的自心底滋生,然后疯一样的生长。想一想,凡事、或物,若凝了人的精气,定会多少带了些灵性。之所以使你魂牵梦绕,是因它流离失所无所寄托,不找个地方将它们安放,寻一个归宿,它们便不能安生的。
不如把它写出来吧,从此情有所归、意有所寄、心有所属、梦有所托。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正时兴做木制家具,一个外地本家大哥,学一手好木匠手艺,来寻生计。做活时寄居在物主那儿,闲暇时便住在我们家,他虽说比我大得多,但爸妈还当他是个孩子,妈妈总是蒸大白馒头给我们吃,要知道那时白面可是不管够的。
一天大哥提议,说要给他的叔叔——我的父亲打一个写字台。我们家没什么家具,他看到爸爸写字时趴在柜子上,累了、拿个板凳,一条腿跪在上面,便萌生了这想法。主意倒也不错,可上那儿弄木料呢!最后妈妈拍板,“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于是我们把垫桌的板子,被架上的方子,碗柜上的搪板,统统的翻出来。大哥一边挑选、掂量着,一边摇头“不够啊”!。那就发动亲戚朋友。记得那些日子爸妈下班的时候总能带回来一些大大小小的木料,他们很亢奋的样子,一一讲着每块木料的来历。有要的,有借的,有在朋友那里“敲诈”出来的,一边讲,一边笑。尤其是妈妈,说起话来,高声大气,眉开眼笑的,家里弥漫了快乐的空气。而“工程”也带着快乐开始了!。
几天后我们的写字台开始出现框架了,大哥是物尽其材,东挪西拼,能用的尽量用,终于我们要有自己的写字台了!
可眼看要成功时,这大抽屉上前脸的料,怎么也掂兑不出来了。据大哥说;这块料必须是椴木,还要厚实点,因为要在那上面抠出一个拉手。一连几天也都没有弄到,妈妈的笑声也没了,眼看着停工了,我也跟着犯起了愁!大哥倒悠闲起来,拿来我的语文课本歪在炕上看。那时家里用笼子养了几只鸡,靠它们下几个蛋,给经常下矿的爸爸补身子,结果弄得满屋都是臭味,我还得每天定点给它们剁菜吃。那天我正叮叮当当的在菜板子剁菜时,那块菜板引起了大哥的注意,拎起来看,“椴木的,够厚”!。
“中间剁出坑来了。”我紧盯着他。
“放到里边。”大哥胸有成竹。
我们的写字台的最后一块料找到了,真是意想不到!妈妈下班回来我赶紧告诉她,引得她直乐。菜板子湿,需要烘干,结果把有凹陷的那面还烤糊了,直冒烟。
写字台完工了,刷紫檀色的油儿,光亮、体面而敦实,拉开抽屉,看一下烤焦的痕迹,闻一闻木料、水胶、油漆混合一起的香味,回味一下快乐的记忆。
唉!我那消逝的时光……
离开写字台那天微雨,爸爸看出我的不舍,说“过去的东西该放下就放下吧。”我的心为之一动,爸爸这样的豁达,是我的心是老了吗!还是走了过去,拉开抽屉,看了一眼那凹陷的焦糊,痕迹依旧。轻轻的推严,心中默默向它告别,转身,没有回头。
那细密柔软的雨,直下的音缓韵长。
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脑海中回荡着赵薇的这支歌。
写字台啊……!你知道吗?那个小木匠,已变成一个眼光呆滞的小老头了,而我的母亲,她已不在好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