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屈曲的食指连带着整个手掌都跟着被吊了起来,离开胸口一厘米左右,才终于滑脱,又垂落下去。
然而,晓湜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绍霆,这是舍不得她离开么?
在她的大呼小叫中,不一会儿,一家人都挤进周绍霆的卧室,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卧室的灯被全部打开,明亮的光线中,可以看到男子的眼珠在闭合的眼睑下有细微的活动。
床边一圈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握着双手,笑中带泪。
第二日,虽是大年初一,可朱萍还是迫不及待地把周绍霆的私人医生给叫来了。
那医生倒没有怨言,很负责地给周绍霆做了一遍细致的检查,终于给出了一个较为积极的表达:“从周先生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比之前有了实质性的进步。瞳孔已经有了比较敏锐的感光能力,神经末梢的反射也正在恢复。我不能给你们做任何的假设或保证,但就客观来说,他这样的进步,是可喜的,也是值得期待的。”
他这样的表述,在此前是从未有过的,无异于给周家人献上了一份最好的新年大礼!
“不过”,医生想了想又说:“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做好心理准备,周先生即便是能恢复,过程也一定是漫长的,要循序渐进,急不得。他卧床一年多,肌肉、韧带和关节长期不用,功能免不了会有所退化,如果他的行动能力可以有所恢复,刚开始的过程,对病人自己而言,可能会有点痛苦,你们更不能心急,一定要慢慢来……”
自此,晓湜几乎寸步不离周绍霆身边,给他按摩,陪他说话,训练他对外界刺激的反射。
年后,晓湜先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全心全力照顾周绍霆。
二月底的一个早晨,天在连阴了一周后终于放晴,晓湜拉开落地窗帘,对着橘红色的朝阳深深吸气,感觉由内而外都充满了生机。
她站在柔和的晨曦中,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已经及腰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个丸子,松松地顶在头上。淡金色的晨光勾勒出她纤秀俏丽的剪影,斜斜地印在床上,落在周绍霆的胸前,一如当年那个十九岁的小女孩。
她站在窗口,眺望着远处楼宇间漏出的云霞,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站在时光之外的人,正穿越重重记忆,唤醒着另一个人沉睡的梦。
晓湜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乍然看到床上的人似乎是眯着眼睛,正对着她,和她身后的霞光万顷。
晓湜扑向床边,被地毯绊了一下,直接跪跌在床头,也顾不得疼,凑过去一瞬不瞬地盯着周绍霆的眼睛。只见那一对长睫微启,确实是张开了一道缝,虽然还不能完全睁开,但她终于又看到了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瞳仁。
晓湜用手在他眼前摆了摆,那双瞳仁便跟着缓慢而艰难地动了动,然后就落在她的面孔上,一动也不动了。
可是,晓湜知道,他看到了。因为她认得那样的目光,专注的,深澈的,坚忍的,令她无比想念,却又不敢奢求。
三月中旬的时候,周绍霆已经能发出一些含混的声音,配合着缓慢的口型,家人基本能够听懂,可以和他有简单的交流。
晓湜的心里充满了感恩,恨不得跪谢天地。周家上下也都喜气洋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
所有人都已经很知足,只等着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只有床上那位,总是自己心急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