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3
人的耐力和忍受力会随着所经历的挫折与苦难频率和程度的递增而不断成长。这与一个重病缠身终日缠绵病榻的人视感冒发烧如同像吃饭睡觉般平常一个道理。不到半年的时间,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切使我对很多曾经看过的书籍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我可以整整一周不出门一步,只偶尔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些许生活必需品。每天,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我不知道历史的长河里游荡着多少故事,站在河边,拘一捧水,那些流逝的岁月便重新再现眼前。看他们演绎得翻云覆雨、地动山摇,会情不自禁跟着欢喜,跟着落泪,仿佛自己也在游历那些个时空那些个悲欢离合。再之后,一切重新归于静寂;再之后,又有婴孩细弱的哭泣在远处隐隐响起。
故事中的人,都觉生命平淡、冗长,永远追求不可得的、忽略正拥有的,时间叠加着时间、日子叠加着日子、情感叠加着情感,恍惚得看不清自己,看不清未来,看不清什么才是应该紧紧抓住的……亦或是,本身就没有什么可以被真正紧紧抓住?
攥紧了的手,再摊开,掌心空空如也,痴迷着的一切,不过都是虚空吧?什么情痴、钱痴、权痴、酒痴、玉痴、书痴……我听见上天在痴痴痴笑,笑我等在局中企图守护的所有。灵魂只是暂借了躯壳在这世上行走,寻找和追求它一直喜欢的东西。灵魂终将远离躯壳,奔向下一次行走,灵魂不灭。
灵魂是不灭的。当它在现世的躯壳中醒转过来,它将岌岌以求的,便是它生生世世始终在追求的东西。只是,有的苏醒得早些,有的晚些,还有的始终不曾醒来。对于灵魂来说,那些目标和理想,不过是狗头前面的骨头,为的是,让躯壳不停地前行,并在前行的过程中真正遭遇灵魂想要遭遇的事物或者经历或者感受。
所有的神佛都告诉我们,漫长的黑暗的长廊之后,有一道闪光的门,可他们无法告诉我们闪光的门后面是否就是永恒的快乐。亦或者,我们现世所经历的一切其实和终于抵达那道门之后的经历并没有本质的不同,不同仅在于,我们将拥有更加深刻的灵魂去迎接更加猛烈的风雨。
夜晚,黑暗笼罩了城市的上空,天边稀稀疏疏星辰寥落,我像一个溺水之人,在生与死、迷与悟之间挣扎不休、沉沉浮浮。
我分辨不清自己对唐磊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感激?依赖?抑或是,贪图那份温暖的关心与爱护?
从小到大,我从未被人这么宝贝过,他给予我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心安。刘胖子对我虽然也是极好的,但那好是长辈对晚辈的好,血脉相连的宠溺里多少有些理所应当的成分。读书时亦有过男生追求,他们的好则出于异性之间的新鲜好奇,无非送些花草糖果胭脂水粉的小礼物来交换花前月下约会的机会,这些身影必将如过眼烟云在生命中徒留下零星的清浅印记,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作尘埃被风吹散。
而子渊,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我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心甘情愿献上自己所能奉上的一切,他偶尔挥手落下只言片语的温柔便足以令我幸福许久。可惜,那样稀薄的幸福也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我一遍遍回想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像是无数沸滚的油星溅在上面,痛的一抽一抽的。
由于从拉萨回来后,在机场直接被带进公安局,再又送看守所,因此直到前些天唐磊才帮我拿回被没收的手机。打开手机,发现子渊自始至终都没有发信息给我,若不是报纸上曾登出他们夫妻携手为流金铄石大酒店落成剪彩的照片,我几乎要错以为他是我做过的一个最荒唐可笑的梦。
从另个角度来看,我似乎也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尽管这理解对于我来说近乎残忍的凌迟,令人痛不欲生。
任何一个男人,碰到主动投怀送抱长得不难看的女孩儿,抱着尝鲜的心理多会来者不拒,也可能会有些许动心,但是这点儿动心和家庭的和谐稳定比较就太微不足道了。林彤因为流金铄石转让之事必然对他严格看管,如此,不发短信不打电话也属正常。更何况,他刚接手流金铄石就横祸不断,先是副总卷款走人,继而自己被拘。以他多思多虑的性格必然疑虑这一切皆是我故意安排,目的是为了报复曾在林氏集团受到的屈辱,而那晚的主动献身无非是麻痹他使他放心接收流金铄石而已。
每念及此,我便会抑郁得无比绝望,完全不能控制。用刀片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伤口,肉体的尖锐疼痛似乎为绝望的情绪找到出口,我的身体在黑暗中颤抖抽搐,血滴在地板上像时间流逝的声音,空气中漂浮着腥甜的气息。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真想洗去脑子里所有的前尘往事所有的知识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经验所有的记忆,只凭本能面对一个同样以本能面对我的人。不,不做人了,人的本能里有太多的自私和恶念,还是做尾鱼吧,没有思想,只是每天悠游,委屈的时候,不用憋着,想什么时候哭就什么时候哭,反正眼泪化在水里,谁都看不出,整天哭,哭肿了眼睛就可以变成美丽的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