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诗的那种腼腆的态度,说实话让我有点不安了,我爸妈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把陈思诗这么带过去,她一腼腆,两个老人家难免也尴尬起来,到时候会变成什么冷场效果就难说了,这是我最怕也觉得最郁闷的地方。
但是,当我领着陈思诗进门的时候,爹妈的那种热情和陈思诗的礼貌----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街上已经酝酿了很久这种情绪了----让我有些惊呆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老妈正在客厅里包饺子,陈思诗说:“阿姨,要不要我帮你,我在家里也会包的。”两人客气了一下,陈思诗居然真的洗了手跟我妈一起包饺子了,而我有些茫然的站在一边,这饺子还没包几个,我妈居然突然说了一句:“你瞧瞧人家,你就知道站在一边看戏么?”
我说:“拜托,妈,这不是有人帮你了么?”
老妈还要数落我,这个时候老爸却忽然开口,说“来,黎斌,帮我过来搬东西。”
我有些疑惑:“搬什么啊?”
老爹说:“赶紧过来!”
我只好跑过去,居然看见老爸在搬床板,我吓了一跳,说:“干嘛?老爸?要装修?”
老爸说:“不是,来跟我抬到门廊那边去。”
这里我不得不介绍一下我们家的结构,虽然我们家房子很小,但是外头有个封闭的类似院子的地方,其实就是小巷子外的一个土墙围成的小空间,那一块地方放着我很久没骑过的自行车,还堆了一些万年都用不上的蜂窝煤,另外就是我妈以前种的一些花,自从我打理以来,这些话虽然生命力顽强,都没死,但是都已经一副衰败的样子了。说实话,其实这个院子,和高层建筑的阳台也差不多。
那个院子在往里一些,有一个小走廊一样的地方,之后才是客厅,走廊很窄,大概就只能放得下一张大学大家睡的那种床,之前这个小走廊一直堆杂物,有时候也会放一些有用的东西,所以,为了防止有些怕水的东西被浸湿,老爸请人把走廊用砖重新在外面砌了一下,弄了个可以开关的推拉窗,这样门廊就成了一个很小的房间。
奶奶去世之后,家里住人的时间越来越少,门廊那一块的杂物也渐渐变少了,后来基本上就成了空房间了。现在,老爸要把床板搬到那边去,这是怎么个节奏?
我有些疑惑,但没有办法,只能听了老爸的。
等我到了门廊弄成的小房间,就直接呆住了,哪里居然已经放了一架小钢丝床了,钢丝床刚好和小房间的走道一样宽度,只留下差不多两个拳头大小的缝隙,我的小腿勉强能塞进去。
我说:“这是干嘛这是?”
老爸说:“四个人,床不够睡。”
我说:“天呐,我就是领回来跟我们一块儿过年,怎么还要弄个床出来?”
老爸说:“过年过年,就是从今年到明年,今晚还不得守岁么?难道大晚上的要人家小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回去?这么不懂事。”
我想想也是,但说老实话,陈思诗是怎么想的都还不知道,我又说:“人本家都还没说话,你就把床搭起来了,万一人家不愿意怎么办?”
老爸说:“怎么会不愿意,她睡你的床,你睡这里,你的床单我都让你妈给你换了。”
我还真没想到这二老比我还积极,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看他们俩积极的样子我尤其不安,我担心陈思诗一会儿死活不愿意住在这里,到时候还让二老一片好意都白费了,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帮老爹铺好床和被子,我来到客厅里,饺子都包的差不多了,我妈和陈思诗一前一后的往厨房走,我跟上去,听见我妈说:“思诗啊,洗个手就出去吧,哪有让客人干那么多活儿的,你出去跟黎斌说说话,一会儿就煮好了。”
“哎!谢谢阿姨!”陈思诗说。
这两人居然混得那么熟,我跟我妈认识二十多年了都没在短时间内说过那么多话。
我站在厨房门口,陈思诗从厨房出来,关上厨房门之后,看见我的时候,语气立刻没跟我妈说话那么客气了,说:“杵在这儿干嘛?行为艺术啊?”
我说:“你装逼也真有一手啊你,我爹妈都要被你骗了。”
陈思诗说:“我哪有,我本来就是大家闺秀。”
我说:“我呸,有男的叫大家闺秀的么?你铁锈差不多。”
陈思诗撇了撇嘴,说:“我懒得跟你说,不是你让我别紧张的么?怎么,我说错了什么了么?”
我说:“没有……这倒没有,就是有一件事跟你说一下。”
陈思诗说:“有就放!”
我咬了咬牙,说:“今晚你得在我家住。”
“什么?!”陈思诗瞪眼看着我。
我说:“别激动,听我说……”我把我爸刚才跟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给她听,我强调说,“不是有守岁的风俗么?再说你晚上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我这么放心你的人都不放心了,我家人更不放心,我要真这么让你回去了他们肯定有得说我办事不讲究了……你明白不,听我的,不会吃了你知道么?”
陈思诗说:“这么说……我睡你房间,你睡……”
我把她拉到外头门廊那块地方,说:“我睡这儿。”
陈思诗看着那地方,摇了摇头,说:“啧啧啧,我见犹怜啊……还可怜……为了让你能在这个可怕可怜的地方和冬眠的蜘蛛睡上一个晚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睡你房间吧,嘿嘿。”
我说:“少得瑟,别以为我爹妈向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陈思诗说:“我哪敢胡作非为,我现在是最乖巧的小女孩好不好。”
我做了一个要呕吐的样子,说:“你都人老珠黄了还小女孩。”
这时候,老妈在外头叫我们出去吃饭,我说:“行了,走吧,吃饭去,当妹妹就要有当妹妹的样子。”
陈思诗笑了笑,忽然狠狠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一边掐一边说:“哎!来了,阿姨!”声音极其柔和,我从来没见过这姑娘这么温柔过,当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手劲那么大,掐人那么痛,我不由自主的叫起来:“哎呀疼疼疼……”
陈思诗又转过脸来,说:“当哥哥就要有当哥哥的样子,欺负你一下怎么了?”说完快步离开。
我们家吃饭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爹妈可以在短时间内说那么多话,虽然我不太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陈思诗比我更懂老人的心思,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教育有关,又或者其实没有关系,只是她比较礼貌而已,按理来说,她跟她家人关系应该挺僵的,要不然也不至于年三十都回不来家。
吃饭的时候,我爸忽然问:“思诗啊,大年三十的,你不回家,也不跟家里打个电话?”
当时,整个场面一下就冷下来。
虽然只是短暂的冷却,但我意识到,父母应该是多心了,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可是一时犯傻来不及告诉陈思诗该怎么说了。
陈思诗却自己开口,说:“打过了,家里人……跟我有点儿。”
“哎哟,你问那么多干嘛,她是黎斌的干妹妹,就是咱们的干女儿,和咱们过年也是一样的。”老妈在一边打圆场,“以后啊,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过来。”
陈思诗连忙笑了笑,明显表情很是匆忙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