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我总感觉毕业的这几个月,我把之前从来没收到过的挫折都受了一遍。
走出宿舍,我只觉得自己又开始陷入了恍惚当中,我心里气不过,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不过什么。
有气没处撒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找个不懂反抗的软柿子来捏。
比如去超市捏方便面,比如踹路边的野猫野狗。
但我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接错了,居然找了个最硬的石头块来捏。
我一个电话打给了陈思诗。
我觉得这件事她也有责任。
我直截了当,说:“喂,陈思诗,我问你,昨天我在医院里看病的时候,你就没听见医生说要我去打疫苗么?”
“听见了啊?干嘛?”陈思诗说。
我说:“他真说了让我去打针?”
陈思诗说:“记不清了,有点印象,你伤口那么深,肯定要打破伤风的啊。”
我当时立刻就傻了,说:“你怎么不提醒我,我缝针出来你也不提醒我!”
陈思诗那边没了声音,过了很久,她才说:“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去。”
我说:“我当时赶时间,哪记得那么多,现在注射单都还在我这里……”
陈思诗想了想,说:“你别急,咱们现在就去医院,你看这么样?”
我说:“这都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了……”我想了想,又说,“算了,你不用来了,我自己去医院就可以了,反正横竖就这样……”
陈思诗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把电话给挂了。
其实到这个时候我也平静了很多,有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可怕,我到现在也没什么感觉,总之还没有快要死球的感觉。
为了省钱,我一路走去了医院。
这人都会有一个心理作用的问题存在,尤其是我这种神经质的人。
我居然觉得自己越走路越头晕,而且晕的厉害,我不知道破伤风里头是不是有个头晕的症状,但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大概潜意识里还是非常恐惧的,尽管心情平和了下来。我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陈思诗居然已经先到了,她就站在医院大门的一侧等我,等我过去的时候,她迅速的跑上来,说:“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但想了想还是不隐瞒那么多,又说:“有点头晕。”
她皱了皱眉,说:“你吓得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说什么,她说话总是能让我气死。
我们进了医院,到头来我还是得重新挂号,重新一步步的走,我感觉头越来越晕,我觉得再不找个医生给我扎一针下去我就得扑在这儿了。
还好医院里人不多,医生也没怎么跟我墨迹,就是一边让我赶紧去打针一边数落我粗心大意不要命,还对陈思诗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忙着干什么,啊?光忙着搞对象吧?长点儿心吧孩子,破伤风是要死人的,他死了,你呢……”
“又不用我埋他……”陈思诗说。
那老医生跟一口吞了一整只鸡蛋似的看着陈思诗。
我估计他是把我们当成情侣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打针的时候,我又开始后悔了,我tm从来不知道破伤风疫苗原来这么疼,我小时候一直怕做皮试,这次做皮试也感觉很疼,等到真的注射的时候,我忍不住在那儿狠狠的咬牙。
陈思诗站在注射室外头,好像还一直在看着我。
等我打完针出去,我倒是不头晕了,还觉得跟焕发了新生似的。
她看着我,说:“没事了?”
我说:“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事,都过了二十四小时了,说不定没效果了呢?”
“谁跟你说的过了二十四小时就没效果了,你是要讹我的给你赔偿金还是怎么的?”她说,“我告诉你,我过来这里陪你看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知道么?”她说。
我说:“我又没让你过来,你自己要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她好像还想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却平静的说,“也是,是我自己要过来,本来是想瞧瞧你是怎么死的,结果让你捡了条命回来,我挺失望的。”
我说:“那你没必要失望,我这还没个定数呢,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死了。”
“呵呵……”她盯着我,很夸张的说了这两个字。
一瞬间我觉得我被鄙视了。
我相信“呵呵”是很多.丝们最恨的两个字,至少对于我来说,这无异于抹杀我的自尊心,我说:“呵你个鬼啊,女.丝装什么女神啊!”
陈思诗说:“怎么,.丝就没有呵呵的权利了?”她白了我一眼,说,“有的.丝就是忽略了自己‘呵呵’的权利,才会越来越卑微的。不是老说要逆袭么?难道逆袭就不能从‘呵呵’开始?”
我呆了一下。
陈思诗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就走,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宿舍里的那几张脸,那几张或嘲笑或厌恶的脸,我忽然很不想回去,不要跟我说什么四年的感情,的确,我们有四年宿舍情谊的积淀,但有的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一个很小的细节就足以让这些事情变味。
也许这个时候的我依然不够成熟,不够宽容,不够大度。
我对着陈思诗的背影,说:“我还有最后一点儿钱了,马上就没钱吃饭了。”
她回过头,又一字一顿的说:“呵!呵!”
但这回她没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继续说下去似的,于是我也不再多想什么,说:“今晚我不想回宿舍了。”
“你一个大男人……还长得这么丑……跟我说这句话实在是没什么诱惑力。”陈思诗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我tm的意思是要去你店里帮你忙!我不要工钱,今晚唱歌也好,端盘子也好,我都可以做,你随便给我空个房间让我睡一晚上就行了。”
陈思诗皱了皱眉,说:“吃错药了吧你?”
我说:“我没吃错药,我清醒的很。”
陈思诗说:“那你干嘛忽然要去我那里,以前不是哭着喊着不肯来的么?是开窍了想赚钱养家糊口了还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
我说:“不是!你不要问这么多行不行。”
陈思诗慢慢走上来,我觉得这一刻我tm变成了女人,她才是男人,一副掌握生杀大权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破伤风还能烧坏脑子么?”
我说:“你就一句话,到底让不让我去!”
她说:“行,反正缺个帮忙的,我也付不起工钱,屋子有的是,你随便挑一件住了就是了,不过上厕所给我冲干净点儿!”
我咬了咬牙,敢情上次我在那儿住没冲厕所?我记得我不但没冲,我连上都没上厕所。
当天晚上,我跟着陈思诗去了她的店里,酒吧照常营业,生意依然无比的清淡,我总觉得陈思诗不是做这个的料,她既不会搞噱头,又古板而很有尺度很有底线。虽然每一次看见有外人要欺负陈思诗的时候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说实话,如果是我,进到她这样一家酒吧里来,就光听见她一个人跟这儿唱歌,我也无聊的很。
而当天晚上来酒吧里消费的人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家伙。
班花。
她居然有拉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这个酒吧里,我一看她手里拿着文件夹和档案袋,我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不过陈思诗一直跟我使眼色,让我别搀和这事情。
不管他们是在说直销还是传销,总之是消费的,他们消费的每一分钱都是陈思诗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