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和Cindy的分手,或者说Cindy抛弃李志,是一次偶然中的必然。
双方父母都不反对,李志就做好了求婚准备,等年底拿到奖金,他会买一只大大的钻戒,订999朵玫瑰,在最浪漫的餐厅向Cindy求婚。
父母离去,对李志的感情是又一次重大打击,但同时他也感到了独住的轻松,不用面对父亲的“高论”,不用听母亲的唠叨。因此,很快李志就想开了,既然父母怀念故居,想以前的老邻居,想清静清静,那就让他们回去住住,等过一段他再想办法把他们接回来。他自己现在也觉出什么是远香近臭,总凑在一起,大家都没个松气的机会。以后父母愿意就那边住几个月,这边住几个月,对大家都好。
李志觉得日子过得还好,除了没人说话有点寂寞。他想跟Cindy煲电话粥,可Cindy不像赵晓影那么闲,不是在外面跟人Party就是在健身房塑身。等她回家再打,讲两句电话她就要去做保养,一保养就是一小时,好不容易保养完了,她的美容觉时间又到了。憋得李志啊!忍不住对女朋友就有点抱怨,觉得她不像以前那么体贴了。Cindy冷笑,咱俩谁变了?叫你跟我一起出去,你不去,以为见了我父母就算八字两撇都齐了,上钩的鱼就不用再喂了是吧?你父母在的时候,你打电话可没这么积极,你寂寞我就得什么都不干听你没完没了抱怨些鸡毛蒜皮的无聊事儿吗?
Cindy是个爱玩爱乐的人,对男人不求财不求权势,就想要个心情愉快志同道合。李志以前肯陪她,她就开心。现在李志连应付都不肯,Cindy就厌了,她找男朋友可不是为了晚上听祥林嫂的电话或者周末跟个邋遢男人窝在房里亲亲摸摸。
李志不陪Cindy,一方面是没兴趣,一方面也是缺钱,假如资金充沛,他不介意偶尔跟着去,但这种事儿他能说吗?Cindy不知道李志现在不出门是因为缺钱,假如李志说出实情,她会很爽快的替他买单——只要李志的自尊心能接受。
那天,Cindy找李志出去玩,李志不肯。过一会儿Cindy气呼呼的找上门,发现李志穿着一件脏兮兮的T恤,胡子拉碴的在家里打游戏。火山终于爆发了,“难道你的人生乐趣就是这么窝在家里?”
这话说的有点贬低的意思,李志不高兴,“我喜欢呆在家里怎么了?居家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嘛。”
“NO,缺乏爱好跟什么居家过日子无关!不然请你告诉我,你不‘居家过日子’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喜好?”Cindy受够李志的借口和掩饰了。
李志一时词穷,“那我热爱家庭算不算一种爱好,难道你想我天天不回家,在外头跟人花天酒地?”
Cindy轻蔑地一笑,“李志,你恋家,宁愿窝在家里打游戏,不喜欢外面的新鲜空气,OK!Iunderstand。确实,每个人有自己的兴趣,宅也是一种文化,我尊重你。但是,你也应该尊重真实的自己,没必要总是找借口来掩饰,这是我最难理解的。”
“哎,我掩饰什么了?”李志不服气。
好,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吧!Cindy拿出谈判桌上的杀手气势,“你的热爱家庭!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总是说你热爱家庭,而实际上呢,你没有真正关心过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你的父亲有心脏病,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们相处那么久,没有听你提到过一次。你父亲病后,你有没有带他去求医问药?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症状,平时要注意什么?你有没有关注他日常起居?我提过的那种药物,你妹妹还跟我问过名字和疗效,而你一句都没有问过,我猜你现在甚至想不起我说的是什么。”
李志打断Cindy,“这个咱们说清楚,那天你也看到了,我想我爸去看病,他不去,他一直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我妈是搞医的,这些她比谁都懂,我爸的事儿都是她安排,我爸也只听我妈的。你那药,即使拿回来,我爸也不会吃。不是我不管,是我爸不用我管。我能做的,就是把他们接到我家照顾,可他们还住不惯,这能怪我吗?”
对方确实有道理,又不会影响大局,该承认就承认,谈判不需要死扛,但需要抢过话语权。Cindy爽快承认李志说得有道理,拿回发言权,“好,你说的有道理。但请问,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父母的?你平时都为他们做什么?”
李志想找出点具体事例,但脑袋里头一片空白,他……都做过什么来着?“我陪着我爸啊。”
Cindy嗤笑,“陪着?可能你不陪还好,明知你爸心脏不好,平时还总刺激他。””
“我什么时候刺激他了?!”李志突然有点心虚。
Cindy笑,“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一起聊天时,他越是讲得开心,你就越是讽刺他,打击他,贬低他那些珍惜的回忆。即使你父亲没有心脏病,真正爱他,关心他的人都不会用语言伤害他取乐。Yes,你可以否认,但你就是以伤害他的感情,打击他的自尊为乐。对你父亲,对你妹夫,都是这样,Well,如果你把这个叫做照顾,叫做你爱家人的表现,那你的爱还真特殊。”李志张着嘴,想反驳,但他有点喘不上气。
Cindy依然冷静地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看到的一样样摊在桌面上,“你爱你母亲吗?I don`t think so。你心安理得的享受年迈的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连袜子都懒得洗,时常还会对她不耐烦,呵斥她。即使你清楚母亲的辛苦,顶多是要我去帮她,自己从来没有动过。当然,你可以说你家就是这样,君子远庖厨,不代表你不关心她。那么你知道你母亲最喜欢吃什么菜,什么水果吗?你母亲一条腿有风湿,你知道是左腿还是右腿吗?”
李志想说,我妈爱吃鱼,爱吃苹果,风湿……好像有时候会捶左腿,但他也不确定,李志没有回答,呆呆地听着。
“伯母最喜欢吃猪内脏,烧大肠,熏猪肚,但你们家其他人不是很喜欢,所以她很少买。她以前最喜欢吃甜柿子,后来怕伤胃就不吃了,现在她最喜欢吃葡萄,带点酸甜的巨峰葡萄,而你们却不知为什么整天买苹果,各种各样的苹果,吃得她都怕。至于风湿,Sorry,骗你的,伯母没有风湿,我本来以为你会随便赌一条,那一定很有趣。就是这样,李志,你所谓的热爱家庭,爱你的家人,归根到底只是希望别人都围在你旁边,爱你,照顾你,关心你。你的梦想是和父母、妻子、孩子共建一个快乐的大家庭,但你却没有关心过他们的梦想,也没有关心过他们,甚至毫不在意地伤害对方。所以,你父母并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你让你母亲很辛苦,你让你父亲很不愉快。对你父亲来说,很明显他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是你妹夫来的时候,因为你妹夫至少会尊重他。”
前面的话让李志震撼又无言以对,但最后这句话却激怒了他,他红了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不了解我家的事情,不了解就不要乱讲话。作为一个男人,我对我的家庭很负责,我相信我的家人也都会这么说。”
“Right,男人,哈。你可以不承认,但你和你妹夫一样,都是那种只要拿钱给女人,然后待在家里给女人一个侍奉你们的机会,就摆出一副施恩嘴脸的男人。只要给钱、不外遇、不乱搞就是尽到了责任,就是合格的丈夫,甚至就是爱家人的好丈夫好儿子。Well,你的家人或许能接受,某些女人或许也愿意和这样的男人共组家庭。可惜,I`m not one of them!我不需要男人的钱,忠诚已经是感情的底线。我希望对方能真正关心我,体贴我,重视我,记住我最爱的是百合。我希望未来的丈夫能像我父母那样,共同承担所有家庭责任,互相关心,互相尊重,有共同的爱好。”Cindy停下来,吸口气,说出李志早已预感到的一句话,“我们并不合适,到此为止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毕竟也投入过很多感情,相爱过一段时间,虽然是她甩人,但也是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爱,终究是伤感。Cindy离开前,回头幽幽地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眼眶微微发红:“我曾经骗自己,你只是个粗心的男人。可后来我意识到,一个能记住上司每一句话,能背出一周开盘收盘点数的男人,却怎么都记不住女友最讨厌的是红玫瑰,唯一的解释是:你只是没在意过我。”
Cindy走了,但她刺耳的话仍一圈一圈在李志脑海里转。他烦躁地在各个房间走来走去,想找出一些什么来打败Cindy的指控。他是关心家人的,他是爱家人的,他关心他们,他爱他们……他把父母接到自己家,甚至为了这个跟妻子离婚,他赡养父母,他……他真的像Cindy说得那样吗,为什么除了给钱以外他想不起对父母的好?
李志跑到父母家,想要问清楚,他有没有关心过他们?他算不算爱他们?可是站在父母面前,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安慰他,说他做得很好。但即使这一刻,他仍然看到父亲就觉得讨厌。
李志痛哭,不知道是因为内疚,因为忏悔,因为被女友抛弃,还是不得不面对一个他不愿承认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