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细节要对比才看得出,平时不觉得郑单和父母有什么大毛病,可是一回到娘家,郑母就像变了一个人,更热情、更活泼、更快乐、更温情。对郑单的几个表兄弟,郑母比对儿子还要亲近。有趣的是,郑单和他三姨之间的关系也比母亲更好。那边郑母围着别人儿子转,这边她儿子对别人的妈嘘寒问暖。即使这样,赵晓影也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儿,好像郑单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挺乐呵的一家人嘛。
等下郑单的表弟也带着女朋友过来,郑母似乎特别喜欢这个侄子,见面就又抱又摸,对侄子的女朋友也高看一眼,拉着小姑娘的手“含情脉脉”地拉家常,热情的让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被拉着的那只胳膊很不自然的端着,似乎想抽回来又不敢。两下对比,赵晓影似乎又能理解了。凡事就怕比较,准婆婆在那边对人家的儿媳妇爱得要死,她这边心里也吃醋,是看不上她怎么着?
总体来说,相处还算愉快,几个亲戚过来特意跟赵晓影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明知是客套话,赵晓影也不扫兴,别人说就报以微笑。
第一次见面后不久,遇到郑单外公生日。
郑单的妈妈特别重视,自己买了一台几千块的按摩仪,还示意儿子包个大点的红包。郑父在旁边说风凉话,“给钱也没用,转手都落你哥手里,不如买点吃喝,老头老太太还能沾点边。”郑单也不在意父母的争执,他早就买好了老年人专用的蛋白丨粉丨。郑母看到儿子带的东西,有些不满意,但也没说什么。赵晓影问自己要不要带礼物,郑母说带点水果吧。郑单拿出一个红包给她,说如果其他表兄弟的女朋友带了礼物,她送红包,否则不要拿出来,让别人不好看。
唉,大家族真是好复杂,赵晓影很怀念李家的简单,亲戚都不在当地,跟公婆又不算亲,真是省了不少麻烦。去了一看,不仅其他表兄弟的女友没有带礼物,表兄弟也没有单独带礼物,都是一家人送一份,红包省了。
虽说是老人家的生日,两个老人却只是坐在旁边幸福而敬畏地看着大儿子主持一切,明显这个大家族的家长位置已经完成了交接。
在附近饭店的包房里吃完饭,一大家子人又移师回到大舅家聊天。聊着聊着,小舅妈跟郑单打听起保险的事情,郑单提供了简单易懂的专业回答。舅妈试探地问,“要是已经得了病,买保险,但是说买保险以后才得的,能赔吧?”
“只要符合条件,不被发现当然会赔,但被发现是骗保,不仅不会赔偿,还会承担刑事责任。”
“那不发现不就行了?”
郑单说:“很难,现在医院都有记录,而且买保险之后有一段等待期,这段期间之内发病也不会赔。”
“那要是医院没记录就行了吧?”
郑单想了想,“不敢保证,保险公司理赔前会调查得很详细,也许会从其他渠道找到线索。”
舅妈有些失望地说,她的弟妹好像得了比较麻烦的病,现在想看看能不能买份保险,解决点医药费。说了一些弟弟家的困难后,她对郑单说:“都是自己人,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她买一份,我们再找人想办法把医院的底子消了。”
郑单失笑,“当然不能,我现在知道她购买前已经患病,如果我对公司隐瞒这个情况卖给你,我的罪比她重。”
“你放心,肯定不能让人发现,那家医院我们有熟人”,舅妈哀求。
郑家人听了也纷纷帮腔,要郑单想想办法,帮个忙。郑母也过来很积极地劝儿子,说大家都是亲戚,碰到这种事儿该帮忙。郑单收敛笑容,沉默以对。赵晓影对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儿特反感,更不喜欢别人欺负“她男人”,她清清嗓子,大声问小舅妈,“舅妈,治病要多少钱啊?”
“起码十几万吧”,舅妈也说不太准。
“呦,分担一下也不多。都一家人,舅妈你不如回去起个头,让你弟妹家两边都跟着凑凑,一家凑个几万块,这不就结了?!一家人,肯定谁也不能看着不管,这年头谁家还拿不出个几万块,一条人命嘛。买保险就算了,别好不容易治好了,到时候再因为骗保给关起来。而且郑单不是说了吗?保险有个观察期,少说三五个月,这几个月里头你都得瞒着,不能治,不能去医院,病的那么重,把人耽误了怎么办啊?”
赵晓影说得有理,也是个办法,郑家众人都点头称是,掉转枪口,劝小舅妈带头帮弟妹凑凑。小舅妈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兀自为难地说:“其实她家也不是没钱,关键是怕钱花了人还没了,我弟弟才四十多,带着个孩子,以后怎么办啊?”
赵晓影听了有些没好气,她的倔脾气上来,也不怕得罪人,直言道:“舅妈,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要是你弟妹自己不想治,放弃,那也没所谓。但既然想买保险,就是还想花钱治。要是你们为了钱,拖着把病耽误了,你弟弟和孩子以后拿着这钱能安心吗?”
这话说得有点破坏和谐,舅妈脸色难看,其他人也没搭腔。郑单开口,很温柔地说了一句貌似很和谐的话,“当然,假如舅妈你们家只是想要借这个事情多得一笔保费,那就不用担心等待期会耽误病情的问题了,但我相信舅妈不是那种人。”
舅妈赶紧说,“怎么会怎么会呢!我们就是想家里有熟人,有病乱投医,能省点是点。”
离开大舅家,郑母显然很不高兴,悄悄提醒赵晓影说:“你说话有时候挺冲的。”
赵晓影也不怕得罪准婆婆,“嗯,阿姨,我这人说话就是比较直,有什么说什么。要是我男人他们家在我生病的时候连我拿自己家的钱治病都不舍得,想我拿命换钱留给男人以后继续过小日子娶新媳妇……我能给他全家下耗子药。”
郑单的妈妈简直想象不到有敢对男友的母亲这么无礼这么嚣张的女人,“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我这人说话不中听,您多担待”,话都说了,赵晓影依然昂着头,不会突然又低声下气的道歉。她知道这样得罪人,可她一遇到不公平的事儿就忍不住。
回去,她老实跟郑单说,“对不起,我今天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把你妈得罪了。”
“没关系,她跟我奶奶说话也不客气”,郑单还在笑。
她……她就算虐待自己婆婆,也不会容忍儿子女朋友对她不礼貌啊?!赵晓影沮丧地又把这事儿跟周莎说了,周莎冷笑一声:“你这人真没记性。不记得你家以前那个了?告诉你,不管男人和父母关系看起来多差,那永远是人家儿子。容得了你一时,容不了你一世。”
“真那样,我宁可不结婚。连句公道话都不能说,我才不过那种憋屈日子”,赵晓影发誓。
从颓废中走出来的李志终于去了父母家,因为整天窝在家里吃垃圾食品,李志不仅没瘦,还比以前虚胖了些,他妈看了才放心。他爸照例在很不合适的情况下说了很不合适的话,批评儿子没有出息,为了女人就这样,被老伴狠狠瞪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