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想站起来,却“啊”的一声,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男子一把把我抱起,向外走去。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绚丽的霓虹,美丽了城市的夜空,一抹悲凉悄悄爬上眸底,一点点吞噬着自己,任思绪飘飞。
我叫苏雅文,雅哉君子文,咏性不咏情,这是在我幼年就离世的父亲给我起的名字。然而,我的人生却没有我的名字这样大气。
我不知道决定我命运的,到底是那个算命的瞎子还是那个凉薄的男人。
我出生在农村,大学毕业的我在城市工作了两年,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老家县城的杜鹏,那时候我们的感情很好,也经常在一起畅想未来。终于有一天,杜鹏单膝跪地,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钻戒。
我就这样跟他结了婚,回到了县城,生下了我可爱的女儿——晨晨。
一年前,我从娘家小住回来,推开家门,便听到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地上,有一双不属于我的高跟鞋。
我的心一沉,抱着孩子蹑手蹑脚往卧室走去。
杜鹏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被子的另一侧,有一团可疑的凸起物,鼓鼓囊囊地塞在那里。
杜鹏冲我笑了笑:“回来啦?”
我狐疑地拉开被子,一个不属于我的豹纹胸衣弹了出来。亮晃晃的,闪的我眼睛生疼。
杜鹏满脸通红。
我环顾四周,家中是楼房,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就只有旁边的大衣柜。
我一只手捂着晨晨的眼睛,拧开大衣柜的门把手,冲着衣柜里的那个人地吼了一句:“滚!”
晨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诡异的气氛也让她低声地抽噎了起来。那个年轻姑娘低着头,看我一眼,拿了衣服离开了家。
杜鹏过来拉着我的手紧紧抱住我,“老婆,我错了。”
“我们要不要离婚?”我艰难地开口。
“不可以,我们是有感情的,我是爱你的。她……她只是我一时糊涂……”杜鹏急切地说着,声音几分动情几分笃定,温和充满爱意的眸子落在我的眼里,我只觉得讽刺。
出轨大战草草收场,别人眼中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继续着。只是从那以后,杜鹏和别人在床上翻滚的场面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
女人的直觉让我觉得这之后一定会出事。
那个秋风萧瑟的晚上,那个年轻的姑娘挽着婆婆的胳膊,拿着怀孕证明登堂入室。姑娘,哦,不,是小三,扑通一声跪在我的脚下,声泪俱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爱他,我不能失去他,我怀了他的孩子,没有了他我会死的。”
杜鹏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你真的!”
现在想起他脸上的表情,还真觉得讽刺。
婆婆一把把小三扶了起来:“别,别伤了孩子。”
婆婆拉起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们老杜家对不起你,西村算命的瞎子说了,你和杜鹏没有儿子的命,老杜家的香火不能在这一辈断了啊。”说到情深处,婆婆老泪纵横,“求求你成全老杜家的孙子能活下来吧。”
21世纪最大的笑话,不离婚我就成了杀人犯。
这之后就是办离婚手续的事情了。
我还记得那天,杜鹏、婆婆、还有三,三个人一起离开的背影。
小三在临走的时候,一脸幸福地挽着杜鹏的手臂:“谢谢姐姐,谢谢你能成全我们俩的爱情,我会替你照顾好晨晨的。”
我轻轻扯动唇角,鄙夷的笑意一闪而过,“我的女儿我自己疼。祝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记住,管紧你的男人,别哪天落成我的下场。”
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拂乱我的长发,几片树叶落了下来,这个花叶飘零的季节,是我飘零人生的开始。
从此,28岁的我生命中除了离异的身份,除了一个年幼的女儿,我一无所有了。
在妈妈家住了四天,在听到嫂子用不小的声音和别人说“大学毕业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吃娘家的住娘家的”的时候,我把孩子给妈妈带着,来到陌生的石市投奔婚前的闺蜜路雪兰。
婚前我和路雪兰一起在别的城市工作,后来我结婚回了老家。再后来,兰兰失恋了,为了忘记一个人,离开了那座城,来了石市。石市是我们的省城,坐客车三个小时就能到。
在石市,我和兰兰合租一套两居。好在兰兰的感情目前处于空窗期,倒是也方便。
“你住几号楼?”男子温和的声音抽回我的思绪。
男子把身体发软的我抱下车,兰兰开门的时候,一脸吃惊地看着男子把我抱回房间,温柔地给我盖好被子,挤出个淡笑离开。
“艳遇?”兰兰一双凤眼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一脸笑意问我。
“八卦。”我斜睨她一眼,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她,一副你请自便的架势。
“没劲。”兰兰不满道。
一夜放纵就这样过去,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过那夜的尴尬,兰兰也选择性失忆。
那时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和那个一夜情未遂的男人,终有一天会因为酒后的彻底放纵而在一场爱恨纠葛中沉沦。
来石市已经一个多月了,工作连个影子也没有,投了很多简历,都石沉大海。
从只会炒青菜的小媳妇到有自己招牌菜的全职妈妈,三年的时间,我成了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
望穿秋水,好不容易盼来了两家公司的回音,面试官一看我3年没有工作,离异带小孩,就一句“回家等我们消息吧”冷漠的把我给打发了。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秋”字加上“心”字就成了愁。果实完成了它的使命悄然离去,好似我的婚姻,该走的注定要离开,唯有我独自一人,品尝这一季的苍凉。
前途渺茫,霉运也会接踵而来。一次家常电话中,妈妈欲言又止地告诉我女儿发烧两天了还没好。我立马跳上出租车奔向客运中心。
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看到床上小脸通红的女儿,心像被剜掉般疼痛着。给女儿试了温度计,38.7度。
女儿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了无生气地开口,“妈妈。”一声稚嫩的妈妈犹如一把尖刀扎的我心脏生生的疼。
“晨晨。”我亲吻着女儿的额头和脸蛋,泪无声而下。
我和妈妈赶紧抱着女儿赶到镇卫生院,给女儿打了针。
“呦,大学生回来了。”刚进门就听到了嫂子阴阳怪气的声音。
“嫂子。”我抽抽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叫着嫂子,把晨晨放在床上,拉过6岁侄子的手,塞了两百块钱,“小泽,姑姑回来的急,没给你买好吃的,给你钱,自己喜欢吃什么买什么啊。”
嫂子眼疾手快赶紧拿过钱攥在自己手里,笑着,“一家人客气什么,我也总是给晨晨买好吃的,家里买油盐酱醋买菜什么的,我也没少买。”
“知道嫂子最好了,晨晨在家还多亏嫂子费心了。”我客气着。
“不说这些,你以后回来也不用给小泽买什么东西,给钱就行了。”嫂子亲热地拉着我的手,笑道。
“好。”我应着。
入夜,女儿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在我的怀里一声声叫着“妈妈。”任我怎么哄就是使劲地揉着眼睛不肯睡去。
我的女儿,她才只有两岁,就要跟我一起饱受人情冷暖,看尽眉眼高低。纵然我为她付出再多,却无法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完整的童年。
两天后,晨晨好的差不多了,精神也好了起来,看着小泽吃雪饼,跑到小泽身边,“哥哥,我吃。”
“不给你吃。”小泽推了晨晨一把。
晨晨摔倒在地上,正好后脑勺着地,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哇”的一声晨晨大哭起来。
“小泽,给晨晨吃一个,好不好?”我赶紧抱起晨晨,哄着小泽。
“不给。”
“她是你妹妹啊,给妹妹吃一个,等下姑姑给你买。”
“我妈说她是外人,有好吃的不给她吃。”
我张大嘴巴,愣在那里,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使劲眨着眼睛,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晨晨,妈妈去给你买好不好。”
临行的时候,女儿看着我收拾行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我收拾妥当,把女儿揽在怀里,给女儿擦着眼泪,“晨晨在家听姥姥的话,好不好。”连工作都没有的我,拿什么在高消费的石市养女儿呢。
“妈妈,不走。”女儿双臂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嚎啕大哭。
“晨晨不哭了,妈妈很快会回来看晨晨的。”我抹着眼泪,心被撕扯的生疼。
“妈妈,不走。”女儿一双莲藕般的小胳膊死死的抱着我,一个劲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狠狠心,咬牙把女儿往妈妈怀里一推,拎起行李箱就走。
我不敢回头,流着泪大步地走出去。女儿的哭声在我身后越来越小,我的心越来越疼。
快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妈妈,妈妈。”身后又传来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到晨晨追着我跑过来,可能是跑的太着急,不小心拌了一跤,晨晨的小小的身体摔倒在地上,但是马上又爬起来向我奔来。
我扔下行李,跑向女儿,紧紧的抱着晨晨小小的身体,泪如雨下,“妈妈带你一起走。”
回到石市,又开始了大海捞针般的找工作,只是我的心更焦急了。
离婚时分得的那一点钱根本不足以支撑我和女儿在石市生活。
终于有一家公司给了我一个面试的机会,我兴高采烈地套上职业装,化了个精致的淡妆,每一次面试对我来说都是天将破晓的希望。
我把晨晨带到了公司附近一个商场,放在了商场封闭式的儿童乐园。
“回去等我们的消息吧。”又是这一句冷漠至极凉人脾肺的话无情的打发了我。
悻悻的从公司出来,来到儿童乐园。我在一个个笑脸洋溢的孩子们身上搜寻着晨晨的身影,一声声喊着“晨晨。”可是没有人回答我。我的心顿时沉入湖底。
我的身体像被抽干一般,踉踉跄跄的跑遍了整个商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着“晨晨。”却始终没有晨晨的影子。
我又回到儿童乐园,我多希望是晨晨刚才躲在哪个角落里,可是,任我找遍了儿童乐园的每一个犄角旮旯,依旧是没有晨晨的身影。
我大脑一片空白失魂落魄的滑倒在地上,眼睛里满是绝望的空洞,任由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旋即我又开始煎心熬油般的嚎啕大哭。一个个冷漠的男男女女或从我身边而过或指指点点。
我的哭声和围观的人群引来了商场的保安,待我颤抖着声音说出我的孩子丢了时,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报警吧。”
我慌张的去掏手机,颤抖的手怎么也划不开屏幕。
“妈妈。”一声妈妈传入我的耳膜,是我最熟悉的声音。我慌乱抬头,看到那个最熟悉的小小的身体满脸泪痕向我跑来。
“晨晨。”我一把把晨晨紧紧拥进怀里,“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妈妈了。”
“原来是你的孩子。”一声温和的男声响起。我抬头,“是你?”
是他,前不久酒后乱情的男人。
我放开晨晨,发疯般的扑到男人身前,雨点般的拳头密集的捶打着男子,“你为什么要偷我的孩子?看着你人模狗样的,原来也只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
“赶紧报警吧,别让人贩子跑了。”围观的人群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你听我说。”很快,男子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偷我的孩子,我还跟你有什么好说的,我要报警告你贩卖人口。”这么多人作证,我也底气十足,说话铿锵有力。
“哪个商场没有监控,我会笨到到这里偷了孩子,还带她回来?”男子不怒而威的眸子里流露着淡定和从容。
我看着男子,示意他说下去。
“我在旁边的咖啡厅谈事情,正好看到有个小丫头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哭,身边也没有大人,我就出来了。”男子沉稳的声音字字清晰,“她一个劲的喊着妈妈,我说带她去找妈妈,她用手指着路带着我到这里来了。”
“对……对不起。”冤枉了我的恩人,我顿时张口结舌,满眼歉意的看着他。
“算了,我送你回家吧。”男子轻轻勾唇道。
“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我诚恳地说道。
“不用,你怎么会把孩子弄丢了的?”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下,说:“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孩子要是被别人抱走了,说不定就真的丢了。”
“不用总是说谢谢,我这不是正好赶上了吗?”
走到商场门口,男子淡笑道:“咖啡厅没地方停车,我把车停在那边那个小区了,我们走路过去大概要十来分钟,我帮你抱孩子吧。”
刚才穿着高跟鞋跑遍了整个商场,我也确实累了,可是也不好意思让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帮我抱孩子啊,我赶紧说:“没事,我抱着就好。”
“晨晨,叔叔抱,好不好?”男子没有理会我善意的拒绝,柔声对晨晨说着。
“叔叔抱抱。”晨晨向男子张开了两个热情的小胳膊。
男子把晨晨抱起来,举高放下,再举高再放下。晨晨咯咯的笑着,“再高一个。”
“不要再高一个了,叔叔也很累的。”我赶紧说道。
“好。”男子提高音量,把晨晨举起来,一把架在脖子上,“够不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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