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找到外科医生,她把检查结果呈给医生,心急如焚地等待“发落”。
她觉得犹如经历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时间,医生终于开了金口。
“你是他……”
“爱人!”她迅速地答。
“那好,在这儿签你的名字。”医生指着一张单子的空白处说。她看都没看单子上的内容,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趴在办公桌的一角,双脚不停地在地上蹭来蹭去,嘴里不住地发出呻吟声。她再次谦卑地请求医生:“医生,您看,他疼得受不了了,先给他用点止疼药吧?”“这儿没有止疼药,你赶快去一楼交押金,我给他办住院手续。”她转身就跑。
经过楼上楼下的几番折腾,加上心里着急,本来瘦弱的她已感体力不支,可她此时只想快点把手续办好。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对歪在休息椅上不住呻吟的他说:“你在这等着,我马上来。”说完,她匆匆往楼梯口跑去。
“等一下,我跟你一块儿去。”
她一回头,见他已佝偻着身子,蹒跚地跟了上来。
“你去干吗?耽误时间。”
“你一个人不行,不认路。”
“你别管,我丢不了。”
“不行,我也去。”
她知道是拗不过他了,回头搀上他说:“累赘,快走。”他们像一对蜗牛,在深夜的医院里缓慢移动。走了几步,她把他一丢,迈开步子朝前奔去。
四
西北角的那栋楼黑黢黢的,借着微弱的光线,她找到了交费处。那个穿着毛衣披着棉袄的小伙子睡眼惺忪地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唉,你来这儿交什么费啊?在办住院手续的地方交押金。”
突然间她感到无助极了。回头一看,他已经跟了上来。“你一个人不行,打电话叫个人过来帮你吧。”他说。她拿出手机,翻出弟弟的号码,可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她没有拨,又把手机放回衣兜。
他脸色蜡黄,想呕。她掏出纸巾递给他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再去问问医生。”可她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她是路盲,在陌生的环境里从来不会辨方向,更不认路。平时家中出外都是他独当一面,她一直在他的羽翼下生活。很多时候,他都把她当孩子一样呵护着。
“什么事,什么事?”不知从哪间屋子传出一个声音。
“找外科。”
“去最东边。”
她拔腿往最东边跑去。“开门啊,麻烦了,开下门吧。”屋里没动静。忽然从走廊的另一头又传来一个带了几许无奈的声音:“连东西南北都不分了吗?”她一愣,意识到自己跑错了方向,她迅速往真正的东边跑去。一时间,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惭愧极了。
此时,她才发现在这寒冬腊月的深夜,自己的毛衣几乎被汗水浸湿。从外科出来奔到楼下时,她看见黑洞洞的楼梯口他蜷成一团的身影。
两个小时以后,她终于把他安顿到病床上,医生、护士开始忙碌。她跌坐在那儿,长出了一口气。猛一低头,发现自己居然穿着一双高跟鞋,鞋一侧的拉链已完全敞开,是出门时随便趿拉上的,难怪这么不得劲儿。
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慢慢地睡着了。黎明时分,他醒来,一眼看见病床边的她,问:“你没睡?”她下巴一抬,眉毛一挑,嗔道:“我爱睡不睡,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