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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回到家中,我把房门重重地下了锁,我怕这个小女孩子,我怕她会进来。睡到半夜,她在敲门,我故意装作听不见。她太离谱了,这女孩子,非要她父母好好地管管她不可,真是太离谱了。
门越敲越响,终于停止了。可是我忘记了浴室是两间房间通用的,她竟然从那里过来了,穿着极薄的睡衣。我非常地愤怒,冷冷地说:“离开我的睡房,马上。”
“为什么?因为我不美丽?”她问。
“因为我尊重你,如果你以为有大把男人陪睡觉的就是美女,你就大错特错了。离开这间房间,如果你不走,我走!”
“唐,我喜欢你。”
“小鬼,我也喜欢你。看,我们要做好几十年的亲戚呢。回你自己房间,好好地睡,OK?”
她站在黯黯的灯下,还真有一种诱惑力。她很美,美得很,但是我想通了一条道理,弱水三千,我只能取一瓢饮。
她咬咬指甲,“你非常地爱她,是不是?”她问,“所以你从一个浪子变成了一个君子。”
“不是爱,是年纪。你不会明白的。将来,将来你会懂。”
“我永远不会懂。”她说,“但这不是因为我不够美,对不对?告诉我,我长得美。”
她终于离开了,我松一口气。夏天的夜,开着窗户,风吹着树叶,每一下树叶的摇动,都似一个女人半夜叹息转侧的声音,柔轻的手臂搭过来,有时候碰得到我……没想到,夏日的诱惑让我想起了那么多往事。恍惚中,回到了在加州的岁月,与一个女孩子相处了三个月后,她要嫁我,我不肯娶她,我说:“你走吧。”
她哭,眼泪淌了一脸,无声无息。当时我觉得她毫不潇洒漂亮,见了男人就要嫁。她跪在我面前,眼泪没有使我心动,我见过太多的眼泪。如果是现在,我会娶她,只单单为那眼泪里的爱意,但那时,我把她送走了。
她的眼泪现在都化为珍珠,化为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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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去接珍珠的时候,小鬼头穿着条破得不能再破的牛仔裤出来,嘴巴嚼口香糖,“表姐是有福气的。你认为我会嫁到你这么好的人吗?”
我苦笑说:“五年前碰见我,我还是个最坏的丈夫,但是现在,现在不一样。时间才是缘分,不是人,明白吗?”
她不会明白的。
开车到机场,我把车停好,到花店买了三打玫瑰花。
我那么想见珍珠,想得不合情理。
我老远就看到了珍珠,她的皮肤永远是牛奶色的,她不爱晒太阳,她的妆比别人都淡,身材比别人都高。她戴着一顶宽边细草帽,姿势美妙地向我这边走过来,但是却没有看到我。
我忽然叫:“珍珠!”
她脸转过来。我奔上去,握住她的手。“珍珠。”
“唐,你真的来了?唐,你怎么啦?”她问。“我想你。”我说。我额上冒着汗,“我想你。”
她诧异。但是她明白,我们默默地拉着手。
众模特儿过来取笑,挤眉弄眼,打听吃喜酒的日子。我挽起珍珠的化妆箱,把她拉出人群。
在车上,她问我:“这几天你乖不乖?”
“一点也不乖,尽在想别人。”我温和地说。
“唐,生命太短。”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能够爱就要爱,不能够爱不要辜负别人的爱。”
爱是一个礼盒包,若不能接受,应该原璧奉还;如果可以接受,应该好好保存。为何我要活到第36年,才发现这个真理?
“我爱你,珍珠。”我说。
“我相信你,唐。我很幸运,我在你心智成熟的时候遇见了你,”她笑,“现在你经得起诱惑了。”
不不,珍珠,不是诱惑,是良知。是良知,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