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 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踩上去,人像是会陷进去一样。汪盈许同几个同龄人站在一起等候,有个个子矮矮的男孩儿冲她小声打了个招呼:“我叫裴昂,你也是来陪读的吗?”
她点点头,努力目不斜视:“我叫汪盈许……”
门忽然被推开,管家走了进来,他们垂下头,跟着他绕过长长的回廊,恭恭敬敬地进了一间房间。房间很空旷,巨大的书架直抵天花板,有个少年坐在地毯上,垂着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正翻看一本厚厚的书。
汪盈许看着刚刚出现在路边的少年,不由得惊讶到了极点。裴昂拽了她一下,她这才发现自己正下意识地走过去。
听到声响,席深沐抬起头来,戴上了眼镜的他有些滑稽,可是没人敢笑话他。汪盈许同大家一起把头垂得低低的,她咬紧嘴唇,把惊讶压进心底。
席深沐走到她面前,沉默片刻说:“抬起头来。”
她听话地抬起头,席深沐打量她片刻,忽然转头对管家说:“我不要她当我的陪读。”
“不——”汪盈许下意识地开口道,“席少爷,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为了钱?”隔着厚厚的镜片,汪盈许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嘴角扬起不屑的弧度,“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的,汪盈许这样想着,却不知道,她会为此后悔终生。
6
生日过后,汪盈许像是放弃了抵抗,不再试着逃离。
算起来,她曾逃过多次,每一次也只是换来更严苛的监视,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这次,徐绛会找上门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她一方面喜欢席深沐,一方面又以他的姐姐自居,进门就迫不及待道:“深沐,我是来替爸爸下最后通牒的,如果你再任性不做手术,汪小姐就不能再待在你身边了。”
“这种事儿,如果他亲口跟我说,我还会认真考虑一下。”席深沐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抱着汪盈许,道,“否则,我只会按我的计划做事。”
“你——”徐绛被他气红了眼,却又不舍得骂他,只好找汪盈许撒气,“你真想让爸爸出手收拾这个狐狸精吗?”
“你不肯用她的眼角膜就算了,毕竟医院里还存了一副。多亏裴昂死了,不然……”
“住口!”席深沐厉喝一声。
徐绛被他吓到,不由自主降低了声音:“好好好,我不说这件事儿。深沐,真的不能拖了,做完这一次手术,你就彻底恢复光明,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抵触。”
他们争辩时,汪盈许就缩在席深沐怀中不说话,她知道,在徐绛眼中,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儿,她也知道席深沐为什么不肯做手术——
说来可笑,大概是因为仅存的一点儿愧疚。
席深沐得的是很罕见的眼部疾病,每年视力都在退化,到十八岁时,他几乎变成了瞎子,这个时候,他们这些陪读就派上用场了。
汪盈许也是那时才知道,他们这些精心挑选的陪读,其实是为了给少爷提供眼角膜的。席家给他们每个人都开出了无法拒绝的价码,一共七人,必须有六副眼角膜才能让席深沐痊愈。
七个人里面,只有她和裴昂拒绝。
她是因为不肯成为瞎子,而裴昂一开始就和他们不一样,他的父亲是席家下属,送他来是为了同未来的席氏总裁培养交情,是为了阿谀奉承。
可是席家不会允许这个计划失败,后来六副眼角膜还是凑齐了,汪盈许逃过一劫,却被席深沐禁锢在身边,成为他的禁脔,永远生活在惶恐里。
从回忆中醒来,汪盈许发现客厅里的气氛几乎剑拔弩张,良久,还是徐绛退了一步:“你不是一直想带她回去见爸爸吗?如果你去做手术,爸爸说可以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