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悄然退去,却听见他说:“过来,给朕磨墨!”
这个距离,他只要一抬头,就会发现不妥,我只好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替他磨墨。
磨完墨,卫江城又说:“替朕把箱子里那本黄色封皮的书拿来。”
我咬牙切齿地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那本黄书。
卫江城放下笔,闭上眼睛,有些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第三页第七列,念。”
我真想在他脑袋上拍个窟窿,然而我不得不翻开第三页,数到第七列,模仿着太监的公鸭嗓,念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低头看去,只见卫江城一双狭长的凤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殷浅浅,朕竟不知你有如此爱朕。朕心甚慰。”
“……”
他趁我愣神,一把将我扯进怀里,用手拈了块桂花糕,软下声音哄我:“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乖,张嘴。”
我怎么敢张嘴啊,一小撮就足以致命的鹤顶红,我倒了整整一瓶啊!只要吃下一小口,我一定会七窍流血而亡啊!
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不挣扎?因为卫江城那厮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左手中指刚好掐在我的命门穴上,我只要一动就小命不保啊!
“浅浅,你的神色为何如此惊恐?”卫江城眉头微蹙,“莫非……你在里面下了毒?”
我连忙点头,点到一半想到这可是弑君大罪,于是又赶紧摇头。
“朕就知道你不会待朕如此心狠。”卫江城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熟练地掰开我的嘴,把一小块桂花糕塞了进去,还体贴地灌了我一大口茶。
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卫江城一脸惊讶,有些不知所措:“呀,你怎么哭了?是噎着了吗?”
噎你个头!
所谓人之将死,其行也善。为了避免他以后祸害更多的人,我趁着毒性尚未发作,一边哭一边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卫江城,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
卫江城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朕很讨厌吗?朕明明很讨人喜欢啊!”
我气结,片刻后哭得更凶了:“五岁那年,你说要用我的头发编同心结,把我的头发剪得像被狗啃了一样,害得我连门都不敢出。半年前你还诱骗我去装和尚,害我变成了秃驴。呜呜呜,你好坏!”
“唔……”卫江城伸手抚摸着我新长的头发,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朕以后一定不再剪你的头发了。”
我继续控诉:“你还把我的夫君们许人的许人,流放的流放,害得我二十六岁了还嫁不出去!呜呜呜,你好坏!”
“唔……”卫江城拈起我的一撮头发,在指尖绕了两圈,“没关系,要是你三十六岁还嫁不出去,朕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我瞬间哭得更厉害了:“闭嘴!你明知道我活不过一炷香……”
咦?一炷香都过了吧……毒性为什么还没发作?
“放心,那不是鹤顶红,是朕特意让人做的糖霜,搭配朕的心意食用,是不是特别甜?”卫江城替我擦了擦鼻涕,“这么说,你是同意嫁给朕了吗?”
同意个鬼!
我腹诽到一半,才蓦然睁大眼睛,什么?糖霜?
这么说我又被他算计了?
“可我的鹤顶红……”
“你的鹤顶红是从药铺买的,朕知道。”卫江城得意地笑道,“扈州城只有一家药铺,早就被朕派人买下了呀。”
我:“……”
4.四刺卫江城
从那天起,卫江城不再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他光明正大地将我放在帐中。我成了一名女亲卫,陪吃陪打还陪睡,整天面对着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简直不能更痛苦。
我咬牙切齿:“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怕啊!”卫江城坦然地看着我的眼睛,“所以朕才要把你放在卧榻之旁,这样朕才能时刻保持警醒,不致延误军机。”
“……”
这些日子,我每天起床都想弄死他,却始终没找到机会。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大靖军打着平叛的旗号,一连下了南诏国七座城池,大军直逼南诏国都南诏城。
南诏城依南盘山而建,背山面河,易守难攻,大靖军连攻了一个半月都未能攻下。若是再拖上两个月,南疆春来瘴起,水土不服的大靖军必会不战而败。
为了不让此次亲征变成一个笑话,卫江城做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让副将薛勇带领二十万大军绕道南盘山,翻越南岭绝壁,从背后攻下南诏城。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对敌人太过轻视,他只给自己留了不到两万人,每天击鼓鸣金,佯作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