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那日我在楼台上给沈及弹吉他唱歌之后,沈及就刻意躲着我。他告了病假在家中休养,据说是因为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伤了耳朵。虽然我弹的吉他确实不好听,但我一颗红心向着沈及呀!他这般嫌弃着实让我很受伤。
而关于官员补位一事因着沈及告假迟迟定不下来,我思忖良久之后带着金禾出宫去晋安侯府探病。
我被引着进沈及卧房时,他正倚在窗柩前的矮榻上翻看着书。沈及从小就极为聪慧,看书亦是极快,长指翻着书,动作翩然如蝴蝶。
我一时出了神,耳畔忽然响起金禾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陛下!您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笑着开口:“沈爱卿,朕来看你了。”
沈及侧对着我又翻了一页书,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的话。我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他的耳朵真的受了伤听不见了?
“沈爱卿!沈及!”我连着唤了几声他都无甚反应,于是弯了嘴角,一边颠着小碎步,一边哼着歌靠近:“郎君——啊哈——”
这曲子叫《郎的诱惑》,金禾说是她家乡那里专门用来夫妻对唱的,沈及自是不会跟我配合,我便粗着嗓子跳到另一边接着道:“娘子……啊……”“哈”字还在舌尖,沈及突然转过身来,我无甚美感张大嘴的模样便入了他的眼。
我耳根子一红,顺势打了个哈欠,道:“那个,朕昨夜批奏折甚是乏累。”
沈及合上书,对着我行了一礼,道:“臣尚在病中未能迎接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他说只是暂时听不见,吃药休养一段时日就好。
我点了点头,拿着一旁案几上的笔写字问他关于官员补位一事。其他的品阶倒是没什么,只是户部尚书一职几个亲王、郡王已经争得不可开交,我实在是烦得很。
“应南易。”
闻言,我忍不住皱起眉,瞧着砚台里墨汁干涸,我拉过沈及的手便用手指在他掌心上写道:“他是谁?”
沈及的手有些僵,见状我心里涌出几分苦涩,仗着他听不见垂着头低声抱怨:“我傅家出美人,朕更是其中拔尖儿的,性子又好,还对你死心塌地。朕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朕一下能死?”
说完,我叹了口气放开了他的手,再抬头时正撞进沈及深沉的眉眼。他眸色陡然一转,淡然开口:“应南易只是从五品的户部主事,陛下自然不识。不过此人办事勤勉,更重要的是和朝中诸王都没有牵扯,是最好的人选。”
沈及如此说,我自是不会反对。
天色已然擦黑,沈及说要送我出府,还让我早些回宫休息。
我让他送我出了府,再出巷子口,再到长街边的牌楼前。那楼上各式明灯高悬,素来是长安城中一景……之后我的心情很复杂,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我清楚沈及对我大概也不是无情的,难过的是……我受了伤。
牌楼轰然倒下来的瞬间,我脑中麻木到空白,周遭的喧闹嘈杂声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不见。突然一声嘶吼穿过茫茫然的混沌灌入耳中:“倾卿!”
我循声看去,那道挺拔的黑影已然冲过来,下一刻我便被他扑着滚到了一边。牌楼落地,木屑横飞崩到了我的头上,我却只定定地看着压在我身上,记忆中第一次乱了方寸的沈及。
我眼底有些热,凑着唇触了触他的脸颊,终是感受到疼了。绞痛逼得我神智越来越模糊,我嘟囔着:“我叫傅倾卿,我只想倾倒沈卿的一颗心……”
等我醒来,已经被沈及送回了宫中。见我无事,沈及紧绷的眉头才松开。
脑袋上只是皮外伤,我吩咐太医包扎伤口时多缠几道纱布,再多缠几道……之后我顶着一下子变得沉重的头凑到沈及面前。以他的明眸为镜,我如今被纱布缠得四四方方的脸瞧着着实滑稽。
被英雄救美之后,我心里的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我拉过他的手便划拉着道:“你看朕是方脸的姑娘了,不会克夫的。”
沈及神色不明地看着我,忽地唇边漾起了一抹笑。
虽然只是刹那便收起,很浅也很淡,却比挂在枝头的月华还要璀璨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