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他来的时候那么突兀一样,去的时候,也是突如其来,了无痕迹。
段慕秋靠在山崖边的那棵大树边,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西下的夕阳。落日余晖,将云霞染得一片赤橙,带着一种融融的暖意。
看着自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段慕秋摇着手上的狗尾巴草,怔怔地想:一切都和那天那么相似,可为什么偏偏就少了一个人呢?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五天了,可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听卫士们说,那天她前脚刚走,章亭玉说团座掉东西了,后脚就跟了上去。都知道他和团座关系亲密,故而也没人质疑,就这么放行了。
谁料这一走就没了影子。
段慕秋去章亭玉的房间看过,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随身的东西全然不见影踪。很显然,他是自己离开的
其实按照现在他们的情形来说,明知新督军如狼似虎,段慕秋应该带着人马尽早离开才对。可不知为什么,她却迟迟下不了命令。只是成日成日地在这里傻坐着,总觉得一回头,就能看到那个经常站在自己身后的瘦削身影。
她总是怕,若是下了命令,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若是就这么走了,日后他纵使回来,也找不到自己了。
不管怎么说,要走也该和她打声招呼啊
段慕秋正捂着脑袋垂头丧气之际,师爷忽然出现在她身边,道:“团座,您这是怎么了?”
“能有什么?这不挺好的?”段慕秋有气无力地答道。
“可底下人都说,您思春了。”
段慕秋一怔,忙道:“才、才不是!”话一出口,才发现那句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太不像爷们了。
师爷却笑了起来,在她旁边坐下,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了。”
“知、知道什么?”段慕秋窘迫地看着他。
“是章亭玉那小子告诉我的,”师爷看着远方,苍老的眉眼间染了笑意,“听了他的话,我一想才明白,难怪你每次打死都不肯要我挑的姑娘呢。”
“章亭玉说的?”段慕秋依旧是愣愣的,脑中勾勒出对方千年冰山似的眉眼,“他他哪里像是会多管这种闲事的人啊?”
“不管‘闲事’,但自己的事,可就难说了。”师爷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小子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护短呢!”
段慕秋闻言,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但很快,她又失落起来,道:“可是,他就这样不辞而别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也算是在心底承认,自己早就对他动了心。
“我早就看出这小子不同寻常,不像是没有担当的人,”师爷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你要相信他。”
段慕秋红着脸,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后道:“那么,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回去吧。”
谁料当天晚上就出了事。
还在睡梦中的段慕秋,是被枪声生生拽出美梦的。
胡乱穿好了衣裤奔出屋子,就看见外面已经是一团乱。枪声炮火声绵密得几乎没有间歇,山下大大小小,明明灭灭的火光,更是多如星辰。
师爷走过来,在黑暗中飞快地扯住她的袖子,低声道:“是督军府的人,大概是知道我们要掉头回去的消息了。”
“不能为他所用,就要赶尽杀绝,至于这么睚眦必报吗?”段慕秋咬牙道。
“不过这山路崎岖,天黑难辨,他们不敢上山来,只在地下打枪放炮,”师爷话音刚落,一颗炮弹就在身后炸响。段慕秋的小屋子顿时就碎成了渣渣。
捂着耳朵趴在地上,段慕秋趁着炮火平息的空当,对身边的卫士吩咐道:“快传令下去,所有人不许开火不许动,都乖乖趴在地上,谁出声立马揍死!”
卫士飞快传令下去,很快,山上一派死气沉沉,都没了动静。
如此一来,地下攻击的督军人马反而傻了眼。没有声音,没有枪炮的火光,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到瞄准的对象了。
见暂时摆脱了危机,段慕秋松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到时候对方若是上山来,自己这么点人马,只怕还是扛不住。
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听到山下一串乱七八糟的马蹄声,竟是督军人马突然撤走了。
段慕秋小心翼翼地等了很久,直到天光大亮,山下当真一个影子也不剩了。她才确信对方是真的撤军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一刻也没迟疑,立马就带着人马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