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月酒坊。
第七章 我要向她买下你
陶萼嫌恶地挑眉,她只看了一眼便断定,她讨厌槐月酒坊的主人。
鹅蛋脸,大大的眼,和桑洛对视时笑盈盈的,如同谁折来的一枝牡丹,插在贩夫走卒之中,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都照亮了。
而桑洛似乎与这美姑娘相熟,居然扔下她,自己迎了上去。
“男俏女娇。”陶萼酸道,双手不停地缩入袖中取暖。嗯,这天越来越冷,冻得她鼻水都快流出来了。他们有必要说这么多话吗?
再看时,他正望着美姑娘笑,眼波流动,看得那姑娘脸庞起了薄薄的红晕。
陶萼用力吸了吸鼻子。
靠得这么近做什么?要是有人肯在她的眼里放两把大刀就好了,让她多看几眼,就能把他们从中劈开,各自劈得远远的。
他明明就是她的。
虽然,一开始是她硬赖着要他负责。
但这人都允她了,允了就是允了,他怎么还忍心让她难过?如果桑洛是颗白菜,她就把他腌在酱坛里,旁人永远找不着他,便也抢不走了。
她使劲跺脚,拼命将寒意驱退。
“流霞,我长话短说。”桑洛的眸光紧随着雪地里冻得双颊发白的小人儿,艰涩道,“借些银两给我。”
他话音未平,那美姑娘仍是纹丝不动。
“求你。”男人神色肃然,一片认真。
岐山的七十二众酒仙,在人间有所经营的只有流霞,流霞与他的交情也并不谓浅。当年桃萼离他而去之后,流霞曾经试图填补他支离破碎的胸腔,被他狠狠地推开。
他很清楚,他的衰竭越来越快,就像一块从崖顶滚落到崖畔的巨石,大半个身子已然滑过去了,坠落深渊已是必然。
能陪陶萼的时间不多,他总得让她往后的日子好过一些。他若是用法术变出银两,那些银两也会因他的消逝早早地变回石块,岂不更害苦了她?
“你又何曾为我考虑过?”美姑娘嗤道,“为了这种人,你害我颜面尽丧,只得避走人间。桑洛,你果真蠢不可及!”
要说蠢,想当初她流霞在岐山上何等自许,却也迷恋上那抹在枯树下徘徊的孤影有谁又能当真蠢过她呢?
“在商言商。”美姑娘螓首一偏,笑了,“这银两就算我向她买下你了。”
“好。”男人答得不假思索。
反正,他终究会烟消云散,至于流霞能得到什么,他也无暇考虑。
第八章 你一点也不臭,很香
黄昏,流霞把他们带至一处荒宅。
“我要你们今晚在这里替我守夜。”流霞笑得十分妩媚,“明日我不仅将这宅子送给你们,我家酒坊的原料还可由你们任意取用,如何?”
桑洛暗忖,流霞居然心细到这种地步,竟会想教陶萼一技谋生。
若流霞允的一切是真的,即便他不在了,陶萼此生也必能无忧无虑。
桑洛刚要应承,就听旁边那人略不自然道:“多谢。”
他顿觉讶然,陶萼并非轻易低头服软之人。之前在暗巷被赌徒打得鼻青脸肿,她痛归痛,却愣是不肯求饶。而且,若是她讨厌一个人,便会连那人所经之处都不肯多作停留。
眼下她为何愿意对流霞妥协,他不得而知,但这也许就是她与前世最大的不同吧,凡人本就是在不断的争执与妥协中成长的,如今他可以安心了。
思及此,男人的眸光镀上一层薄薄的暖意。
“你笑什么?”陶萼气呼呼地将稻草扔进火堆。在他面前的人是她,那个娇滴滴的流霞都已经走老远了!
“我在想,”男人颇为认真道,“以后你的夫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夫君?陶萼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呆睨向男人身后,眼珠又慢慢移向男人的脸,惨叫一声后跌进男人张开的臂弯里。
桑洛顿时哈哈大笑,抱着她软软的身子,朗声问:“你瞧见些什么?”
浑蛋啊,在这种荒宅还能看什么?方才她见桑洛身后突然长出一棵树,瞬间就绽了满枝桃花,花心中居然还有美人在对她眨眼!
呜!等等她出去绝对要把那个流霞大卸八块!
小人儿抖得如抖糠一般。
桑洛真有些哭笑不得,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那只是些桃花精而已,她们喜欢你,所以想亲近你。”
“千万别!我很臭,浑身酒臭!”她哀号。
见状,桃花精们交换了个眼神。
“喂,放我下来啦!”她在虚空中拼命挣扎,而下面的桑洛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任那些桃花精对她动手动脚。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被放回地面。
“好了。”桃花精们凝起一面幻镜,将她推上前。
镜子里的人陶萼迷惑了,是她吗?乌溜溜的眼,朱唇皓齿,梳着齐整的双髻,一身绿色的袄裙衬得肤色越加白皙。
恍惚中,一双手环住她的腰。桑洛抚去她眼眸落下的泪,在她的发间深深吸嗅,让她的发丝去撩弄他,以吻封缄她的额面。
“你一点也不臭,很香。”他的话带着几分暧昧与情意。
她嘴角翘翘,用力抱紧了这个男人。
第九章 你成灰了还要给我陶家肥田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陶萼摸摸鼻尖,气鼓鼓地看着流霞“轻薄”她的男人——交接地契时,流霞将桑洛的手握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们的手被黏住了!
“抽身还来得及。”流霞罔顾她的白眼,对桑洛笑得甜腻无比,“我会等你。”
当着她的面,和她的男人约定他生?
“做你的千秋大头梦!”
陶萼露出平生最为甜美的笑靥送客离开。
言毕,她又回转过身对窃笑不已的男人吼道:“你生是陶家人,死是陶家鬼,成灰了还要给我陶家肥田!”
“好。”桑洛答得不假思索,看她的眼神如在看一块好吃的香糕,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想起昨晚她连战连败,最后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这男人,一点也不大度,最恐怖的是他现在随时随地都能打击报复,所以她还是换个话题以免引火烧身好了。
陶萼小心翼翼地拿起地契旁的一只绣袋,晃了晃,里面像是有活物在动:“这是什么?”
男人并不回答,而是将绣袋接过,轻轻抽开——
一时间,无数的蝴蝶扑翅而出,将她冷不丁撞了个正着,随后绕着房梁盘旋不休,眼看着就要飞出窗外。
“这是流霞送来的银两。”桑洛的声音憋着笑,“年头有些久了,银魄都脱离了。你急着要看,我也顾不上处理了。”
说话间,她将一只银翅蝴蝶捏住,那蝴蝶旋即变成一锭明晃晃的白银。再听桑洛的话,气得她鼻子都差点歪了。一文钱憋死英雄汉,他却任钱财恣意飞!
男人像是想到些什么,随即补充道:“蝴蝶飞太久的话,银两会成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