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镇敬老院
镇上的敬老院并不大,几间平房围成比一个普通农户家大不了多少的院子,住的老人就十来个,年龄从九十多到七十多都有,多是本镇人。过去,敬老院住的都是五保户,现在不同了,年轻人多数出去打工,照顾不了老人,也就宁愿花点钱送到这里来,不敢奢想可以在这里过上幸福生活,但至少能吃上口热饭。
没有人愿意离开家到这种地方来,但不来又能怎样,老胳膊老腿了,磕下摔下,伤了死了都没人知道。很多初来乍到的老人都不适应,整天阴郁着脸色,不过在先来的人的关心劝导下,也就渐渐地跟这个环境融合在了一起。所以,敬老院虽然有种种不是,但老人们还是在这生活得挺开心,吃喝拉撒,吹拉弹唱,夕阳无限好。
这天早上,“老班”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起了床。他是个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兵,闲着没事时经常吹嘘过去打仗的事,正好,敬老院的人数也差不多是一个班,于是大家都叫他老班。老班习惯了早起,过去每天都要晨跑,现在九十多岁了跑不动了,就围着小院子转上几圈。
老班看到院子外停了辆黑得出奇的小车,屁股后面是四个环的,那叫奥迪。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他正要过去问他们找谁,却看到很少这么早过来的院长居然早就在了。院长颠颠地跑出去跟他们握了手,然后那两人又互相握了手,其中一个就上车走了。
老班迎上去,看到留下来的是个跟他岁数差不多的人,不过看起来挺富贵的,穿戴比他好多了,他问院长:“老何,来新人了?”院长“嗯”了声,说:“互相认识一下吧。这位是夏商,这位是周大保。”老班伸出手,热情地说:“老夏是吧,叫我老班就行了。”不过老夏看起来比较冷淡,他轻轻地碰了碰老班的手,转头对院长说:“我有点累了,我该住在哪?”
老班并没有生气,每一个新人来时都这样,不过他有把握让对方在几天之内就消除这种隔阂。要知道敬老院本来就是吃喝等死的地方,与其愁眉苦脸地死,还不如乐乐呵呵地走。人活到了这岁数,要连这点也想不明白,那就是白活了。
夏商一觉睡到午饭时才起来。饭厅里,十几个老人都在注视他,从老班的口中,大家都知道新来的穿戴不像普通人,而且还是奥迪送来的。但让他们困惑的是,能有奥迪送来,能让院长破例早到的人,那应该也是个人物吧,怎么会到这小地方的敬老院来呢?按理说,普通人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但夏商却泰然自若,甚至还冲他们微微扬了扬手,不过,他没有坐下和他们一起吃,而是端着饭菜回房间了。
他一走,众人就议论开了。马干部过去在镇政府干过,他说:“毫无疑问,这老夏绝对是个干部,到什么级别不知道,反正肯定比镇长大。瞧那派头,整个一领导下来巡视了。”老班一拍大腿,说:“对对,我先前就觉得他哪里不对劲,你这一说,我明白了,领导就这个派儿!”种了一辈子地的老王怯怯地说:“呀,是当官的啊,那咱们怎么对他?”退休女教师方娟接口说:“怕什么,再大的官到了这,也就跟咱们一样,吃饭等死。”
虽然大家都明白这道理,但被说破了,还是觉得很忧愁。马干部幽幽地说:“唉,这辈子咋就过得那么快?”一时间,大家的情绪都被感染了,纷纷低下头来。老班有些怪罪地看向方娟,但方娟毫不回避地迎向他的目光,老班很快败下阵来。
方娟跟他们不同,她不是本地人。上世纪五十年代,镇小学开办,请不到合适的老师,就在校长急得都想去绑架一个老师时,方娟从外地过来,主动提出要当老师。校长看了她的学历,激动得恨不得把校长让给她当,好拴住她的心。
到了六十年代,方娟突然被人打倒了,据说她是日本人留在中国的特务,企图勾结台湾反攻大陆。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那时摊上了这个罪名基本就是个死了。不过小镇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方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镇上孩子不识字的历史,否则,那些想打倒她的人只怕连“敌特”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就冲这,方娟硬是被保护得妥妥的。
方娟后来一直都在小学当老师,一直到十年前她再也教不动为止,这才把自己主动送进了敬老院。她用一辈子时间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在小镇上,你可以公开骂镇长,但要敢骂方娟,立即就会被人围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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