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长在给他的鸡打针,不是打禽流感疫苗,也不是打鸡痢疾、鸡霍乱等疫苗。他在给那些刚刚绽出红红的鸡冠、刚刚长出漂亮的羽毛、刚刚开始像少年伢子一样变声的小公鸡们打绝育针。打了针,公鸡就变成阉鸡了。
以前,每当小公鸡开叫时,就要请来阉匠。用手术刀在小公鸡的一侧划一小口子,再用勾子勾住伤口两边,将伤口撑大了,伸进一根极细的用钢丝做成的套睾器,一套就把又嫩又圆的睾丸给套断了。再伸进一个小挖子和一根小签子,配合着就把那粒圆圆的东西剜出来了。这边完了再阉那边,小小的公鸡被折磨得半死,往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劲来。有的小公鸡竟因为阉匠下手不准或下手太重而毙命。
后来,不知是谁发现了药物也可以阉鸡,这种药物本来是雌激素类药,专治妇女内分泌失调和不孕不育的。用在小公鸡身上,只需小小的剂量就能让小公鸡的睾丸化了。雄赳赳的公鸡就变成中性的阉鸡了。长大后的阉鸡壮实肥嫩,肉味鲜美,逢年过节时人们都喜欢吃。这种阉鸡法简单快捷,也人道多了。
王校长单门独户。门前一条水泥路是去年铺好的,通镇里。屋后一座山,像一口大锅倒扣着,上面傲然挺立着杉树,随意站立着枞树,还有王校长历年栽下的桃树李树梨树桔子树。时已农历五月份了,五月红正诱人地吊在桃枝头,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的脸蛋,白里透红,可爱极了。王校长将山周围用网子一围,这里就成了天然养殖场。鸡粪肥了青草,青草和虫子又肥了鸡,一环扣一环良性循环,就像他曾经教过的化学分子链。
小公鸡们在鸡舍里躲闪着王校长的手,它们挺着小胸脯,扬着小冠子,“咯咯咯咯”地抗议着,但总有一只被捉住。王校长把小鸡侧放在地,掀起翅膀,一针下去,小公鸡发出一声轻叫,身子一抖,王校长的针头已经吐完药退了出来。然后是另一侧。打完针后的小公鸡站起来,活蹦乱跳地到小母鸡中间去了。有的还为小母鸡争风吃醋斗起来,两只小脑袋相对,脖颈儿上的羽毛竖成一圈,然后跳起来,用尖喙和利爪攻击对方。它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了。
五月的太阳像一个热情奔放的女人,树叶绿得发黑,在各自的枝头挤撞着拍打着张扬着。风从树枝树叶间溜过来钻过去,惹得树叶们兴奋不已。成熟的桃李荡着秋千,那特有的香气被风扬得满天都是。王校长没空欣赏这些,他全神贯注地干着自己的事,头上脸上有汗珠滚落。
自从六十岁退休后,他就干上了养鸡这一行,并且爱上了这一行。开头他和老伴一起干。两年前女儿生了孩子,把老伴接走了。于是,王校长独自养着他的几百只大大小小的鸡,带着他十六岁的孙女小丽和十岁的孙子小辉。
姐弟俩很听话,学习上的事基本不用他操心。洗衣什么的家务活也由小丽做了,他只要负责晚餐,尽量把晚餐搞得丰富些,以增加两个孩子的营养。比起孩子来,他把更多的精力和心思花在了这些鸡身上。每年养三班小鸡,每年卖三班肉鸡。在这一育一卖中,王校长享受着人生晚年的乐趣。看着毛茸茸的雏鸡在“唧唧”的叫声中一天天长大,就像过去看着学生一天天成长。他确实是把鸡当成学生,就差没教它们语文数学了。每当一班鸡卖出去,他都会空落落地难受好几天,就像送走了一个毕业班。但他的心思很快就集中到了新买的小鸡身上,就像又接手了一个小学一年级。这种乐趣,又有几个人享受得到,理解得透呢?
这时前面响起“小丽小丽”的清脆悦耳的叫声,王校长抬头,一个活泼青春的身影出现在后门口。原来是小丽的同学小雯。她们年龄相同,高矮胖瘦也一般,站在一起像一对双胞胎姐妹。在学校里她们形影不离,放学后有时也腻在一起。小雯的家离这里不足两里路,挺近的。
“王爷爷,小丽不在家吗?”小丽满身的青春正像这夏天的植物一样生气勃勃。
王校长说:“小丽和她弟弟去外婆家了,送桃子呢。小雯,要吃桃子自己动手摘。”
“好的。”小雯欢跳着到了桃树下,选几个又大又熟的摘了,捧到水龙头下细心地洗了,“嘎嘣”就是一口,欢叫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几个,回去时带些回去给爷爷奶奶尝尝。桃子好,养人呢。”王校长笑道。
等她吃完了,王校长问小雯:“今天有空吗?帮爷爷把活干完,好吗?”
小雯说:“好的。”
有了小雯的帮忙,王校长的工作进度快了很多。小雯捉起一只小公鸡,掀起它的翅膀,王校长扎针,推药,退针。然后是另一边。小雯把打完针的小公鸡轻轻放到地上。一松手,小公鸡叫着跑了。到了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它转过身,对着这边“咯咯咯咯”叫了一长串。
小雯笑道:“爷爷,它在骂你呢。”
王校长笑骂:“就你精灵古怪,它骂我什么?为什么骂我?”
“人家还刚刚懂事,还没享受爱情呢,你就把它阉了,它们不骂你才怪。”
王校长乐得大骂:“你懂什么,就你鬼头鬼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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