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房间里传出冬宝和翠花激烈的争吵和撕打声。这一切巧英听在耳里,疼在心里。她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木门的后面,连冻带急,已经抖作了一团。当她跌跌撞撞前来拉架时,冬宝暴怒地吼道:“滚!谁要你这个臭婆娘来瞎管闲事!”巧英吓得浑身发抖,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们能不能好好商量?”说着,低着头又极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闹之后,冬宝和翠花决计要离婚了。第二天下午,当冬宝和翠花远远地看到寿春镇政府大门时,正好遇见了刘姨,刘姨笑嘻嘻地迎上来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急急忙忙的?”
刘姨是冬宝和翠花的媒婆,他们强装着笑脸,搭讪着:“我们没事呢,出来买点东西什么的。”刘姨一把拉住翠花的胳膊,极亲热地说:“俺和翠花闺女好长时间没有拉家常了,让俺好想你们俩,昨天我还和你刘叔咕叨着哩!”刘姨和翠花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闲嗑,冬宝再急也不好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在地上来回地踢着。刘姨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着哈哈和他们说了声再见。
就在冬宝一转身的时候,猛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继母吗?她缩在斜对面的一个商店的玻璃门后头,冷得直跺脚,好像是怕什么人看见似的。冬宝虽是有些疑惑,但此时已无心顾及这些。
冬宝夫妻一看天都晚了,已到了下班的时间,只好一前一后地往回赶,等明日再来,一路上小两口像赛跑似的,谁也不搭理谁,没说一句话。
隔了一天,又是一个周五,他们又一次来到寿春镇政府,不巧的是这回怎么又碰到了刘姨,她依然和上次一样喋喋不休,冬宝和翠花仍然是心不在焉。刘姨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将话题转到了冬宝和翠花俩吵架的事。此时翠花也顾不上害羞了,当着刘姨的面,把元旦晚上的事儿抖落了个底朝天。
原来翠花元旦晚上,其实只参加了一个极普通的同学聚会,碰巧遇见了文坤,因为是元旦,大家决定痛痛快快地玩个通宵。翠花正是怕冬宝多疑,才没敢说真话。
刘姨听后数落了冬宝的不是,说:“一个大男人,心眼要大气些,不要鸡毛蒜皮的斤斤计较。你的最大弱点就是固执和多疑,对妻子要多些宽容和信任才是。”说着说着小两口已慢慢解除了心中的疙瘩,握手言和了。
谢过刘姨后,冬宝搂着翠花的纤纤细腰,正要往回赶呢,抬头又发现继母躲在商店的玻璃门后面,正焦急地向这边张望着。
突然间冬宝似乎已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巧,两次来办理离婚手续,两次都巧遇刘姨,两次都看见继母躲在商店的玻璃门后面?为什么刘姨会知道我和翠花吵架离婚的事儿?零下3度继母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刘姨已看出了冬宝的心思,就把巧英相托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到这里,冬宝心里有了一丝春潮般的涌动。
俗话说,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回到家后,小两口已和好如初了。
第二天都快中午了,冬宝和翠花发觉一贯早起的继母还没有起床,门依然严严实实地掩着,冬宝顿时有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推开了巧英的房门,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巧英老人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衣,直挺挺地躺在床前的地上,一动也不动。冬宝哇地一声大叫,翠花听到喊声,慌忙过来帮助冬宝把老人抬上床,摸摸继母还有一丝气息,给她盖上了被子,又给她的被筒里放上取暖的热水袋。
冬宝赶忙跑到镇上,请来了医生。医生一瞧,说是巧英几日来的担心、着急和受冻,再加上来来回回的折腾,得了脑中风,千万动弹不得,随即给她打了点滴。
又过了一会儿,巧英慢慢有了一丝反应,眼睛也睁开了。此时巧英明白自己得了重病,嘴唇微微地动了动,嗓子里发出了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声音。大家听到最后才明白,是说她的枕头底下有一样东西要拿出来。冬宝翻来翻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最后在枕头套里找到了一个小布包。
老人看了一眼小布包,示意冬宝把它打开,又断断续续地对冬宝说:“这是……你……你父亲临终时留……留下来的,你……你们拿去吧……”冬宝打开一看,是以巧英名字储蓄起来的十张揉得皱巴巴的存款单和一条金项链。巧英说完后,眼里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浑浊的老泪,突然头一歪没有了气息。此时只见冬宝肩头一起一伏地抖动着,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在了继母的床前,从心底里长长地呼了一声:“妈——妈妈呀,我对不起您……”冬宝只哭出一声,便一头撞在了继母的床沿上,昏了过去。
巧英离开了人世,她内心渴望一辈子冬宝能喊一声的“妈”,再也不能听到了,但她那苍白而又疲倦的脸上,显得异常的静谧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