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多久没有吃拉面了,并不是不爱吃,相反,我是极爱吃拉面的,不再吃却是因为现在的拉面馆里的做的拉面实在让人难以下咽,或是面没有劲道;或是号称“牛肉拉面”却舍不得放牛肉只洒一些肉汤;或是抓了一大把葱花抵了所有的调料,让人吃完满嘴的葱味;或是打着兰州拉面的招牌却自我作古,洋洋洒洒的随性胡做一通。因而,现在走过拉面馆便感觉一阵反胃,更不要说进去吃了。
我常常怀念上学时吃过的拉面,那时的拉面,味道怎一个香字了得,那做拉面的是一家路边摊,但是却好久没有再吃到过,那家摊位也再也没有找到,也慢慢的忘记了那拉面的味道,只是依稀有些记忆。后来常常去一些拉面馆,企图找到那种熟悉的味道,但是始终也没有找到。
有一朋友知道我爱吃拉面,便给我推荐了一家拉面馆,原本是不想去,因为我们当地拉面馆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做出来的味道其实也都差不多。即使味道略有不同,但也是有一样是完全相同的——同样的难吃。
但是,那朋友却再三推荐,声称他推荐的拉面馆绝对独树一帜,和其他面馆里的面绝对不一样,而且这面馆里的拉面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拉面,每天都是顾客盈门,到了吃饭时间连座位都抢不到,还“警告”我如果不去吃吃看肯定会抱憾终生的。
见他推荐的如此诚恳,说的又如此“邪乎”,我便抱了试试看的心态去试吃一下。却没抱有什么信心。
周末,按着朋友指的路,我找到了这家拉面馆。面馆是路边的一间门面房,那条路人流量并不大,面馆的位置也并不显眼,也不似旁边的店面一般有多么夺目的招牌,一块普普通通的喷绘招牌,上面只有四个字——牛肉拉面。进了面馆,里边空间却很大,收拾的干干净净,大约二十几张桌子整整齐齐的排着。
因为我来的时间尚早,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因此店里只有寥寥几人在吃面,几个服务员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聊天,见我进来,便急忙过来招呼我,我坐了下来,点了一碗拉面,仍对这拉面没有什么信心。
不一会儿,拉面便端了上来,没有满碗的葱花,也没有油腻的味道,清清淡淡一大碗,面条的色泽光亮,面里卧着几片喷香的牛肉,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或许,今天真能吃一碗好拉面呢,我心里想着,手里拿起了筷子准备品尝一番。
一口面还没吃嘴里,忽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还真的是你啊!都长这么大了!”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一个五十岁上下模样的女人正站在我桌子旁边。两手搭在髀间,腰里系着围裙,张着两脚,然而却并不像个圆规。我并不认得她,也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面,却想起了当年迅哥儿见那豆腐西施的情景,然而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大约也并不做豆腐,从她粗壮的手臂来和围裙上散落的面粉来看,大概是这店里的拉面师傅,那就应该是“拉面西施”,然而却也未有西施之貌。
我被她问的一头雾水,嘴里随便应着:“额……对,是我。”对啊!我的确是我,但我又是谁?是她口中的谁?
那女人看出了我不认得她,于是笑道:“难怪你不认得我了,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但是也不敢确定,现在看你额头上的痣,便确定是你了!”说着,抬手指了指我的额头。
听她这么说,我便知道她确实是认得我,我也努力回忆着,飞快的浏览着大脑中所有的文件夹,试图找出这位“拉面西施”。
她见我还没有想起来,便又笑道:“还没想起来呐?你上小学的时候,天天在我那里喝拉面呀!”
听她说到这里,我恍然想了起来,思绪瞬间飞回了十几年之前。那时我正在上小学,每天早晨,学校门口的路边就会挤满了早点摊位,大多就是馄饨,包子,烧饼之类的,每天早晨,我都会顺路在这里吃完早点之后再去上学。也省去了母亲每天做早餐的时间,尽管母亲不太赞成我在外面吃路边摊,认为不够卫生,我却偏偏不听。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那路边突然多出了一个做拉面的摊位,天生爱吃拉面的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于是常常跑来吃拉面,那拉面摊位的老板是一对看上去非常老实的夫妻,女的便是现在站在我眼前的这位“拉面西施”,那时刚开始她却并不做拉面,做面的师傅正是他的丈夫,她只是帮着下下面,收收钱,洗洗碗而已。还有一个年龄比我们小很多的孩子每天在她身后跟着,看上去大约有三四岁左右的模样,应该是他们的孩子,有时竟也帮着父母收拾桌子。
她丈夫的手艺极好,且不说劲道的面条,紧致的口感,清香的味道还有一片片肥嫩多汁的牛肉,单是看他做拉面的样子,便要让人使劲咽几口唾沫,只看那原本瘫软无力的一堆面团到了他手里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变成了一个舞者,在他手里轻盈的舞动着,没几下便成了一根根粗心均匀的面条,抖动着,争相往那热气腾腾的锅里跳去。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去试吃他手中的生面,他便笑着拒绝,让我我赶紧坐好等着面条出锅再吃。面条端上来之后,我便迫不及待的放上两大勺辣椒然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我是极能吃辣的,很多在一起吃面的大人都很少有人能吃过我,当时,一首《辣妹子》正红遍大江南北,于是他夫妻二人常常笑称我是“辣小伙”。每日里去吃面,那师傅总会笑呵呵的道:“辣小伙又来了,还是一个大碗?”
想到此时,我眼前的这位“拉面西施”已全然熟悉起来了,只是脸上比那时多了几道皱纹,身材也较那时魁梧了几分。我放下了筷子,和她寒暄了几句便聊起了天,从她话里得知,这面馆正是她自己开的,于是我又问起了她丈夫和孩子的近况,岂料她听了我的话却长叹了一声,然后不再做声。
见她如此,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她才又开口给我讲起了一段痛苦的往事。
原来,就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在他们家,一天早晨,他们一如既往带着孩子出摊卖拉面,可能那天太忙了,忙的他俩竟谁都没有在意孩子,都以为孩子就在旁边玩呢,可就在收摊的时候,他俩却怎么也找不到孩子了,他俩心急如焚,四处寻找却也没有找见,最后,有人告诉他俩,好像看见有一个像他们孩子模样的人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们明白,孩子是让人贩子给偷走了!瞬间,他们俩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双双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贩卖人口多年来一直屡禁不止,虽然法律量刑非常严重,但依然有很多不法分子贪图其利润不惜铤而走险,人贩子这个职业,虽特殊但并不罕见,每年,中国都不知会有多少家庭被丧尽天良的人贩子害的骨肉分离,甚至家破人亡!
他们夫妻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家,从此,便舍了拉面摊位,四处打听着孩子的消息,全国各地的去找,最终却音信全无,一无所获。然而祸不单行,当他们寻至山西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把他们乘坐的大巴车卷进了山谷深处,那女人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他的丈夫却永远的葬在了那山谷之中,尸首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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