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又冒傻气了,居然口出狂言:不找婆家。这下小村庄上炸窝了。
“是找不到了吧?”
“谁要她,书呆子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眼睛还近视。”
“她娘就由着她,这下新也耽误,陈也耽误了吧。就那还要上学呢。”
成了焦点人物的傻丫,没有听到这些,她正忙着跟她娘吵架呢。
名落孙山
傻丫其实不傻,只是家里兄弟姊妹多,她又是老小,那个年头,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补补连连又三年,等传到她时,都是补补连连之后了,所以她身上的衣服,基本上看不出本来面目。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傻丫六七岁时,就自己补衣服了,说是补衣服,也就是找点旧布和针线,把那本来就补丁摞补丁,连补丁都破了的地方粑上,傻丫不知道补补丁也有讲究,衣服经常被她补得五颜六色,七长八短,也没有人在意她。傻丫的娘要管一家十来口人的吃喝拉撒,还要出工挣公分,天天忙得像陀螺一样,傻丫得到的照顾,就是白天能吃上两到三顿饭,晚上能有个地点睡觉。她从没从她娘那里学到过什么,其实傻丫娘九岁就死了娘,没娘的孩子大概也不知道怎么教孩子,傻丫没有在意姐姐哥哥在生活上的细节,反正她是不知道要经常洗脸洗头洗澡洗脚之类的,直到自己都受不了了,才想起来洗洗。傻丫性格内向,什么事都懒得张嘴求人,头发长了自己剪,经常剪得像狗啃的样,姐姐们实在看不过去,就帮她修修,没有技术的姐姐,只能把她的麻茬修成茶壶盖,弄的生人都不知道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她就这样,天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加上相貌粗俗,皮肤偏黑,所以村里那些嘴烂的人就送了个“傻丫”的外号给她,乍一看,倒也名副其实。
傻丫今年二十一了,她十岁时才哭着闹着进了扫盲班,她对书达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抱起书就忘了自己还有别的事了,猪跑了,饭糊了,茶壶烧红了,那是不奇怪的,邻居笑她真像个傻子,她也不理人,这更坐实了她的傻名。不过傻丫有长处,成绩挺好,一路顺风顺水的就上到高中毕业,可惜六减一等于零,只学过一年英语的傻丫,高考英语得了十七分,那一年他们学校全军覆没,她自然是名落孙山了。
傻丫要复读,母亲坚决不同意,母亲心里有忧虑,所以执意要马上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母亲也有她的道理,她们那个偏僻的小乡村里,和傻丫大小差不多的女孩,大多数人孩子都满道跑了,没有出嫁的也都订婚了,只有傻丫到现在还是光杆司令。母亲很着急。
这不,在母亲的央求下,几个八婆正在家后树底下,嘀嘀咕咕的商量给她找婆家呢,被从外面回来的傻丫听了个干净,傻丫正一门心思的准备去复读呢,听着就火了:“我不找婆家,我去上学,不要你们瞎操心!”
母亲也火了,一边哭一边说:“你就别指望考大学了,你看看家边四邻谁考上过?你不找婆家,等我养你一辈子啊?你找个不是独子的就没有事了。”
“我就不找婆家,我一辈子都不找,我自己养活自己,不要你负担,怎么了!大不了三毛钱老鼠药,我把自己解决了。”傻丫撂下狠话就把自己关屋里去了。她知道母亲什么意思。
母亲被她气得发抖,几个八婆也怏怏的走了。这下十里八乡的一下就传开了,大家都说她读书读傻了。
傻丫不找婆家,其实不是气话,她是真的不准备嫁人了。
说起来心酸,傻丫从记事时起,就被人嘲笑,连母亲都说她丑,弄得她很自卑,上学之后,她天天破衣烂衫的,也不好意思和穿的漂亮,长得漂亮的同学在一起,她还不爱说话,愿意与她来往的同学很少。特别是到初中之后,傻丫个子窜的高,姐姐的衣服她穿不上了,只好拾哥哥和父亲的旧衣服穿,都是灰的,黑的,蓝的,还带着补丁,她就成了一个灰不溜秋的中性人了,傻丫知道自己的底子差,也就不去丑人多作怪,除了起码的卫生之外,她一点也不讲究,到高中时,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成双成对了,她却一直都很安静,失落之余,也生出一股怒气,没人理我是吧,姑奶奶还不稀罕呢,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教科书。对所有的男生都不抬头看一眼。
真正让傻丫决定不找婆家的,是因为高二下学期。傻丫得了一场大病,傻丫的生理周期一直都不正常,还有很严重的痛经,那年寒假时,傻丫的大姨妈来了一次,气人的是它来了就不走了,而且越来越多,开始傻丫也没有在意,天天规规矩矩的招待它,两个多月之后,傻丫挺不住了,头晕眼花的,坐那腰都撑不住了。傻丫知道自己是病了,跑到医院去,被一个妇产科医生审了半天,开了两包小药,吃了几天,屁用没有,傻丫已经没有精神上课了,瘫软在寝室的床上,躺了两天,班主任发现了她缺勤,就查到了寝室,不知如何是好的傻丫,只能哭着把自己难以启齿的病症告诉了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这老头可怜她,就把她带到医院,找熟人专门给她做了检查,医生查后说是功能性出血,中医也叫血崩,责备她为什么不早治,再拖下去,人就垮了。医生知道她没有钱,就给她开了药和针,也没有收她的钱,让她回学校找校医打针,要卧床休息治疗。这时傻丫父亲恰巧来给傻丫送生活费,才知道傻丫病了,父亲去咨询医生,知道傻丫病得很严重,就把身上的钱都留给了傻丫,让她在寝室安心养病,不要上课了,也不要回家,乡下医生治不了,回去也没有用。父亲第二天又送来了煤油炉和一罐鸡丝汤。后来两个月里,父亲,哥哥,姐姐像车轮战一样陆续给她送来营养品。血慢慢的止住了,到高考前夕她总算能起来了。但长时间的污血让她感染了妇科病,痒得她坐立不安,同位知道后,回家和母亲说了傻丫的病,那阿姨就让女儿带几片甲硝锉给她,教她使用,这药很有效,但只有几片,她用完后只好自己跑到医院去买,谁知那个中年女医生听她说后,劈头盖脸就给她训了一顿,说她还是姑娘家就用外用药,处女膜可能被刺破了,将来可能会被婆家人怀疑的,这是傻丫第一次听说处女膜的问题,傻丫感到了恐惧和伤心,买了包口服药回来,可是效果远不如甲硝锉,难受之余,傻丫就不在乎了,反正可能已经破了,还有什么需要保护的呢,干脆托同学母亲帮她买一瓶。这时傻丫就有了想法:将来若被怀疑,绝不委曲求全,宁可不找婆家,也不受那样的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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