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依就把手里的馒头分一个给张滚。
馒头已经冰凉。咬一口,凉意满嘴。
两人边走边把馒头吃下去了。吃得好辛苦。
“我们还是去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吧!”
“要去你去。我要回房间,怕有人找我。”
张滚又只好相跟着进了惠侨饭店。大堂里人很少,灯光显得有点惨白。进电梯上到十六楼,杨小依的房门口也贴了张纸,上写:“杨小依住此。有好书。”房里的两张床上散乱地丢着一些图书。书名都很血腥。凶杀。侦破。打斗。揭秘。淫邪。乌七八怪,什么都有。
张滚讶异地问:“这些书都是你的?”
杨小依淡淡地说:“我哪里有本事做这么多书?我们这问房里住有四个人。”
原来杨小依赶到惠侨饭店时,早已经没有床位,她就找个熟人挤了进来住。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晚上连翻身都不好翻,睡得很窘迫。双人间却住了四个人,生活也很不方便。女人的事情本来就比男人多,早上洗漱,用卫生间,都多很多麻烦。杨小依每天很早起来,悄悄洗漱了,就到外面公共卫生问用厕。她有便秘的毛病,每次在厕所里都要蹲很久。她不想影响了别人。但她心里越来越踏实,她已经敲定了不少订单,数量超过了她预想的目标,让她十分欢喜。她还想努力再冲一冲。
张滚说:“你应该到别处订个房间,住得好一点。”
杨小依说:“这样多天都过来了,没关系。住在这里,同住在外头,效果大不相同的。’
杨小依把大哥大的电板放在电插座上,让它充着电。坐了一阵,却不见有人来串门。门口过身的人不少。有人朝房里探探头。哟嗬——声,就走了。有的昂扬而过,望都不望一眼。房间里显得清静寥落。
张滚渐渐有点烦了,说:“这时候了,不会有人来了。”
杨小依也说:“看来是不会有人来了。”
她知道,经过几天的忙乱,该谈的生意,都谈得差不多了,该见的人,也都见过了,书老板们都会要放松放松,放肆享受一下了。他们放纵的方式不外乎:一、泡妞;二、泡澡;三、泡酒;(那是一箱一箱地搬去喝哎!)四、唱卡拉OK;五、诈金花。——她见过那场合。一圈入围在房间里的单人床上,各人面前一堆钱。每人发过三张扑克牌,就轮流往中间甩钱。一张、两张、三张……七张、八张、九张……一会的工夫,床中间就蓬起了一堆票子。最后三张牌翻过来,大小一比,笑的笑,叫的叫,叹气的叹气,立刻又乱成了一锅粥。赢家把钱扒到自己跟前,也不清点。接着再发牌,再甩钱,再揭牌。再叫,再闹。那时候钱都不是钱了。是纸片,是碎玻璃,是屎棍子,是擦脚布。一晚上的输赢,都在三几万上下。看着刺激,听起来却有点吓人。
这时候还在想着做生意的人也有,但很少。
只要还有人在做生意,她就要去找。
杨小依摸出电话本子,一页一页地翻看。然后,把大哥大换过电池,开始拨电话。
张滚打开电视机,不停地调着频道。
他听到杨小依拨通了电话,说不上几句,挂了。杨小依又拨通一个电话,很快又挂了。有一个电话倒是说了好一阵话。对方大约是在洗浴中心,正脱得溜光地在受用。有美女打电话进去,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免不了哼哼唧唧地没话找话,逗耍一番。杨小依却是耐得住,跟着那头的话音,也说,也笑,百般逢迎。一阵调笑过后,大约对方要进入状态了,不想再劳空神,杨小依赶紧说一声:“你玩吧,我明天再找你扯。”就狠狠地挂了电话。杨小依垂着眼睛,抿嘴皱鼻,肃然了一阵。张滚望她一眼。又望她一眼。终是忍着没有说话,只把电视频道调得更快了。过一会,杨小依摁着大哥大接着再拨。这一回有戏了。只说了几句话,杨小依就眉开眼笑,大声问道:“你们在哪个房间?我马上过来。”
杨小依挂了电话,起身对张滚说:“张总,我要去趟楼上,见一个客户。你陪我去一下?”
张滚在心里叹了一声,慢慢起身,漠然道:“你去见客户吧,我先去找宾馆住下来。”
杨小依就说:“也好,你也辛苦了,先去找地方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通电话联系。”
杨小依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又抠一坨雪花膏在脸上抹匀了。就双手轻轻拍打着两边脸颊,匆匆出了门。两人在电梯口分了手。杨小依上去,张滚往下走,各自东西,不再有话。
张滚慢慢踱出宾馆大门,忽然驻步,狠狠吐了口痰,又转脸对着大楼骂了声娘。这声娘不知骂谁,骂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只是要把这口郁气吐出去。
好久,张滚才搭上一部出租车,拉到很远的一家宾馆住下。他没有洗澡,没有脱衣服,一头扎到床上,一下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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