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忠看了看尹呈辅，欲言又止。
张维国给尹呈辅递上一支烟，又给他点了火，才慢慢说道：“尹处长，尽管这川东师管区是地方武装，但他们是坐地虎，而我们是外来户。我们去那儿，恐怕不大好相处。”
“有什么不好相处？你们只是暂住，只需要他们提供军需物资，他们的一切开销也是由军委会提供的。你们差什么尽管向他们要，他们也只是先垫付一下，事后由他们打报告追加即可！”
“好吧，我们服从命令。”李国忠拍了拍张维国，二人同时站起来，向尹呈辅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走出舱室，穿过长廊，进了统舱。
统舱很大，李国忠的全部人马都聚集在这里。统舱一侧摆放着背包、武器和钢盔，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大伙儿见李、张二人进来，立即围上去问长问短。
“怎么样，连长，我们这是去哪儿？”童立山首先问道。
“连长，快给大伙儿说说，到底有啥任务？是不是去抗日前线？”杨守财也开口问道。
姜华素来说话爱带刺，他拍了拍张维国的肩，笑道：“张连长，该不会是打发大伙儿上路吧！”
“不要乱说。”张维国一脸严肃，“好了，现在开个短会，听连长传达上峰的命令。”
李国忠清了清嗓门，道：“弟兄们，我们的去向明确了。这条船的终点是重庆，但我们不去重庆，上峰命令我们在万县下船。万县位于四川东部，船出三峡西口就是奉节，接着是云阳，再就是万县。据尹处长说，万县是个大码头，船到万县后，自有川东师管区的车来接。尹处长还说，我们在万县只是暂住，没有中心工作，可能是协助万县地方政府做一些琐事、杂事……”
几天之后，在一个傍晚，火轮吐着浓烟，喘着粗气，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驶进万县港，在杨家街口码头停下来了。一声哨音响毕，宪兵们开始列队下船，登上码头长长的石梯，以排为单位，分别爬上早已在此等候的四辆卡车。随后，卡车一溜烟消失在夜幕中。
1942年初春。
这天，重庆国民政府礼堂内正举行纪念孙中山总理活动。蒋介石在台上演讲，突然，空袭警报响了，台上台下的官员竟不顾一切拥向礼堂后面的防空洞。侍从们刚把蒋介石扶到洞口，炸弹就在不远处爆炸了，几名军官当场被炸死。
日机向市区俯冲、轰炸，20分钟后才从容地飞走。蒋介石走出洞口正要发怒，忽然听到南山炮台打出几发零星炮弹，遂大怒道：“混蛋！飞机来时不开炮，一走竟鸣炮送行，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这时，一名军官跑向防空司令，说：“报告司令，两路口防空洞被炸塌，一千多军民被埋在洞里。”
众人大惊。
“娘希匹！”蒋介石骂了一句，钻进小车怒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去看现场！”
两路口防空洞已被土石砖堵死。士兵们费力扒开洞口，发现里面堆积着一些尸体，男女老幼都满身血迹。蒋介石一气之下，吩咐小车来到南山炮台，却看见几个值班的炮兵正仰躺在石栏上打呼噜，几门德国高炮闲置一边。恰好这时，炮台的最高长官走出来，一见到蒋介石，立即叫醒士兵恭立两旁，等候训话。
“饭桶！全是饭桶！”蒋介石大怒，“陪都让你们保卫，非被你们断送不可。你们看看，这个样子怎能防空？你们统统不是好军人！要你们这样的防空部队做什么？当初在南京，日本飞机比这多得多，而几个宪兵就把它们打跑了。你们这样的防空部队没有用，撤掉！撤掉！”
当晚，蒋介石找到戴笠，第一句话就问：“雨农，我问你，你能不能训练出一支有用的防空部队？”
“委座，我没有把握。”戴笠低着头道。
“那么谁有把握？告诉我！”蒋介石怒道，“娘希匹，尽是些饭桶！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跳舞，玩女人！抗战建国没有一个人靠得住。”他似乎觉得刚才的话有点儿过分，就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你不行我另外找人。”他端起一杯水欲饮，复又放下，“哎，你们谁知道当年血战南京的那支宪兵部队还剩下多少人？他们如今在哪里？”
一旁的陈诚道：“委座，宪兵部队大概还有六七十人，其中半数非伤即残，我已把他们安排在达县休整。”
“是达县伤兵营？”蒋介石追问道。
“住在伤兵营，他们也管一段公路。”
这时，陈布雷插话道：“陈部长，你可能记错了，这些宪兵目前是在守一段公路，但不是在达县而是在万县。”
“哟，对对，是万县，是万县！”
“你这个陈诚呀，怎么这样草率地打发了他们呢？他们是我用黄金堆出来的，是党国之栋梁，我还要用他们干大事呢！”
“委座的意思是……”
“还用问吗？立刻把他们请回来！”
随着蒋介石一声令下，李国忠余部遂上了卡车，离开万县，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重庆。
一进国民政府大院，迎接他们的除了丰盛的酒宴，还有蒋介石、政府主席林森、军政部陈诚和原宪兵司令谷正伦，以及何应钦、顾祝同等高级将领。
“大家辛苦了。”蒋介石道。
“委员长辛苦。”众宪兵齐道。
蒋介石笑眯眯地摆摆手，说：“诸位，自南京保卫战后，几年来你们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堂堂中国宪兵，中国兵种之最嘛，怎么能打发你们去守公路呢？这事我最近才知道，我有愧于诸位。”说着端起酒杯，“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今天我代表国民政府及军委会向你们致歉！来，大家干杯！”
接着，林森道：“现在我代表国民政府、军委会、国防部、军政部宣布：授予中国特种宪兵部队一连连长李国忠、副连长张维国二级宝鼎勋章。授予李国忠上校军衔，张维国中校军衔。一连全体士兵予以嘉奖。”
在美酒与嘉奖面前，宪兵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这几年所受的窝囊气，他们感觉熬到头了：一日三餐酒肉，一连十天大假。游南泉，登峨岭，逛朝天门，串七星岗……那个高兴劲儿简直无法形容。
然而，好景不长，十天大假一晃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