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国忠从军委回来,张维国迎上去问道:“连长,他们叫你去干什么?”
李国忠阴沉着脸,说:“我们连要解散。”
“啊,这是为什么?”
“陈诚说,委员长决定以我们连为骨干,尽快建立一支防空部队。”
“那好哇!早就该这样。”
“可是,凡伤残人员,一律无条件脱离队伍,送江津荣誉院疗养……”
张维国一惊,本能地摸了摸自己那只已经锯掉的左臂。
“维国,我们是多年的生死兄弟,绝不能分开!我求爹爹告奶奶,好话说了一大堆,再三向陈诚解释,说我们是特种兵,个个都有超人的本领,不能说散就散,即使伤残了也比一般人管用。可陈诚就是不听,只说执行命令!维国,我只差给陈诚下跪了……”说着,李国忠从兜里掏出一纸命令递给张维国。
张维国只瞟了一眼,就抓过那张命令揉成一团,气愤地说:“这些弟兄除一两个伤重一些,其余都是轻伤,他们还可以抗日!”
“维国,我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李国忠没好再说下去,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
过了好一阵,张维国才说:“连长,这事儿也真是难为你了,我们相处多年,不想今儿个却要分开。既然命令不能更改,我们今天就走。”
“不要急,陈诚说,明天开个欢送会,完了,由军委派车送你们。”
“算了,既然要赶我们走,还开什么欢送会!这不是有意让弟兄们难堪吗?”张维国态度非常坚决。他走出院坝就吹响了集合哨。
此时,天空正下着小雨,宪兵们冒雨列队。
张维国展开那纸命令,按上面的名单点完名,又补充道:“大家听好了,凡念到名字的,立即回宿舍,有事商议。其余同志自由活动。”
点到名字的宪兵很快回到宿舍。宿舍很大,一张张床铺连在一起,宪兵们坐在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在座的都是伤残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正想议论什么,张维国进来了,板着面孔道:“弟兄们,打起背包,留下武器,出发!”
众人深感奇怪。王其问道:“张连长,我们这是上哪儿?为什么不带枪?”
“我们16人复员,到江津复员伤兵荣誉院报到。”张维国掏出那张揉得皱巴巴的命令给众人看。
王其一把抓过命令,众人拥上来,你读,他读……突然,拄着拐杖的宪兵朱贵吼道:“老子不复员。老子还可以打小日本!”
另一宪兵也怒了,说:“妈个巴子,把我们从万县骗到重庆,原来是要赶我们走。我们不干!”
还有一个宪兵猛地跳了起来,说:“谁赶老子走,老子就跟他刺刀见红!”
“弟兄们别闹了。这事,连长已经跟上峰争取过了,命令不能改。咱们还是想想今后的打算吧!”张维国劝解大家道。
室内静了下来。
过了一阵,还是王其先开口:“张连长,咱不去江津,咱是老兵了,知道那狗屁荣誉院,其实就是伤兵收容所,又脏又臭又吃不饱,可以说,比叫花窝还不如!”
一宪兵也说:“俺不去江津,也不回老家,俺家乡河南早被日本鬼子强占了。”
“张连长,咱弟兄们出生入死,一同熬到今天不容易,都不愿与弟兄们分开,你就带着咱们死活在一起,行不?”王其一提议,众人立即赞同,纷纷说道:“张连长,我们哪儿也不去,你就领我们一起过吧。”
张维国听了大伙儿的话,竟有些激动,遂点了点头,说:“好好,既然弟兄们信得过我,我就跟大伙儿一起过。”
“哎,我知道一个山洞。我们可以先到山洞住下。”王其说。
众人同意了王其的说法,于是立即行动起来。他们将新发的军服叠好留在床上,只穿着旧军装,又将委员长发的奖金掏出放在床头,把枪整齐地搁在墙边,只拿了随身用品,打起背包随张维国走出营房。16名伤兵都能行走,只是有的臂上吊着绷带,有的拄着拐杖。
凄风苦雨,雨滴落在众伤兵脸上、身上、背包上……
晨光熹微,百鸟啁啾。
杨守财正在营房前练功,见李国忠走来,问道:“连长,张连长他们上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这一问,把童立山、小杨子等人吸引过来了。李国忠搪塞道:“张连长他们有任务,大家不用担心,将来可以去看他们。”正说着,只见一辆小车开来,车上跳下一个军官向李国忠说道:“李连长,委座到了。”
李国忠一怔,即下命令:“紧急集合。”
宪兵们个个精神抖擞,列队肃立。紧接着,几辆汽车驶进院坝,蒋介石钻出小车笑眯眯地走过来,说:“大家好!”
“委员长好!”
“嗯,今天有一项任务交给你们。我们陪都屡遭日军轰炸,原因就是没有一支合格的防空部队。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即筹建一支技术过硬的防空部队。从今天起,你们都是防空部队的军官。你们要做好这项工作,要担负起保卫陪都领空的神圣责任。”
这时,一个军官上前展开文件夹道:“新建防空部队由陪都卫戍司令王仁兼任司令,其他任命如下:李国忠为少将副司令、杨守财为一团中校团长、江长海为二团中校团长、童立山为一团一营少校营长……”
任命完毕,李国忠立即向蒋介石敬礼道:“我们服从委员长命令,我们誓死保卫委员长!保卫陪都!”
嘉陵江上,号子声声。
江畔,美丽的山城重庆又迎来了新的晨曦,张维国带着王其走进七星岗当铺,摘下腕上的瑞士金表让老板看价。老板见是两个伤兵,就道:“老总,你要卖多少?”
“老板看值多少?”张维国道。
“这年头,这东西无人要了。不过看你们是伤兵,这表就收下吧。十块法币怎样?”老板道。
王其见张维国欲卖,立即将表夺回,说:“老板,我们不卖了。”
“怎么,嫌少?”
“老板,如果我们有钱,这表是不会卖的。你加点儿价如何?”张维国又将金表重新放上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