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旅行(2)

时间:2014-05-12 21:19:11 

喝茶女人也会,也喜欢又苦又涩的功夫茶。老夏喜欢喝茶,但不大买好茶,价钱贵的茶,汤水颜色虽好,淡如鹅黄可爱,但味道也淡如球了。人老味觉先老,也迟钝,吃东西爱厚重,爱辛辣,爱酸涩。女人不爱喝,但为了情人喜欢,也强喝着,也喝出了味道。端着鸡卵大的杯子,牛眼大的晕黄汤水,一扬脖子倒灌进去,顿时痛快味道出来了。

老夏不断地给续汤,女人不断地喝,几杯下去,才把晾杯的喝掉,给茶碗续开水。男人殷勤,也让女人心里受用。自己家的男人,不说这样殷勤,自己忙的仰巴朝天,油瓶倒了也不会去扶,除过床上事主动,什么都不主动。老夏要是年轻十岁就好了,女人嫁这样男人也挺好的。哪怕他快六十岁,哪怕他很是显老,有肿胀的鱼眼,眼角全是一道道鱼尾纹,有臃肿多余的大肚腩,甚至连床上的事也不能尽情,很多时候靠手和嘴,才能让兴致撩起的女人不至于失望和焦躁。

老夏一脸兴奋,做完性事体力恢复,让他感觉还老当益壮。他不知道女人心想着什么,嫌弃着什么。很多时候,他以为女人爱他,还能靠健硕的身体吸引她爱自己,听从自己。老夏对女人也确实好,不光是给钱,那钱远远多于嫖资。在外面吃饭,女人说口渴,市场西瓜七八块一斤,老夏一点不心疼,买来最大的西瓜,用刀划开狸花的瓜皮,双手抠着铮然掰开,取出红瓤给女人吃。其他的直接扔了,一点也不心疼。以前女人的丈夫也这样做,是用拳头砸开,取出瓜心给她吃,瓜心最甜 。女人一下感动了,也就和他上床尽情尽义地做。

老夏说,他想帮妹子一把。让她一次性得到补偿,以后也有了养老的本钱。

妹子说,咋帮?

老夏说,这边要被政府征了,包括奶牛场,他家的房子,按人均户口每人头赔一百万。土地另赔。她要是户口在村上,她就能得到这一百万。

女人眼睛潮了,觉得老男人对自己好,连这样的事也考虑自己。

女人说,这可能么?

男人说,一切都在人为,只要找对人运作,没问题的。

女人在老夏的身边,手搭在他大腿上,呼吸变急促。老夏手压住女人手,拉着她坐在身上,女人双手攀着他脖子,将一百五十多斤的身体蝙蝠样倒挂在胸前。不堪重负的老夏强迫自己又做一次。每次都是好运和钱,女人才热切爱这个男人,要么老少配的生理恶心感,还是难以抑制的。户口办的还是顺当,老夏左右钻营,政府有一帮喂熟的狐朋狗友,不费多大劲莉莉户口落在村上,在他的户口本上。两人说好,得到了一百万,将来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莉莉有眼色,平时真像亲戚样,来家对一枝花低眉顺眼,很乖巧和巴结,也被喜欢,当妹妹一样看。晚上老夏在房间,一枝花说莉莉人不错,要他好好待她,别沾人家便宜。

老夏对莉莉是真心的么,说不清?莉莉也是真心的么,也说不清?问他们两个人,也都说不清。毕竟有句老话,日久生情,门口一个树桩看久了,也有感情。毕竟还是两个大活人。老夏做嫖客,是因为青春期过长,这生理欲望和没有谢顶有关,人说头发就是性事。没谢顶的老夏性欲强悍,一直不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他当过官,读过些书,很重视养生之道,重视女人对自己的感情是否忠诚,并以此看对方是否好人和坏人。

他以前在简陋的炮房,一直都不能成功。花钱和欲望,就像开花的芝麻节节爬高,征服不了身底下的滚圆女人,关键地方不能一针穿透,让他欲罢不能。户口的事,一直瞒着一枝花。他不是怕她,而是不想节外生枝,多惹是非。那天老夏回家,发现一枝花虎着脸,拿菜刀站在客厅。那天是老夏和一枝花结婚纪念日,一枝花本来做鱼犒赏老夏,结果有人打电话说老夏暗地里娶了一个二女人,俗话叫小三。她正在破鱼肚子,看见老夏就堵在门口让他说明白。老夏刚从牛场回来,上午和拆迁的人磨破嘴皮,浑身透支得没有一点力气,他只想赶紧洗个澡,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女人不依不饶,提着沾着鱼血的菜刀。

说那个女人是谁?

老夏还不知道什么意思,推诿着,什么女人呀?

女人看他赖账,有点急,无意识地挥舞菜刀,青黑色的寒光和暗红的污血,看的老夏胆颤心惊。老夏双手按着女人手腕,连声惊呼说,先把刀放下,放下,好好坐下说。我的姑奶奶。

女人呸地唾了一口,说谁是你姑奶,你姑奶是哪个狐狸精?

老夏说,你说谁呀?

女人说,你把女人户口都暗地上到户口本了,你还背着牛头不认账。

老夏才回过神了。他笑笑,说,哦,我当是什么事,你认识呀,是莉莉呀。

莉莉经常来家里,和一枝花一见如故,两人那段时间有点义结金兰意思,很是相好。知道是莉莉,一枝花气才消了点。尽管她不喜欢莉莉和老夏那样,但毕竟肉烂在锅里。认为莉莉是自己人,心能平衡点,也感觉自己能把握住她。

老夏和很多男人一样,善于撒谎,撒不过就赖,赖不过就逃。老夏很少回家,老借口拆迁,不得不住在场区,生怕万一不在被拆迁队拆了牛场,少了赔付。

老夏的原配不是一枝花,婚姻是老家媒人介绍的。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两个年轻人相好,也不会明目张胆来往,会私下找媒人上门提亲。老夏前妻性格很慢,也很缓。他老想改变,却无能为力,没改变她却把自己改变回了。他在兵营养成穿裤衩,吃饭睡觉听军号的习惯,执行命令急急如火的性格。进部队前,他从来没穿过裤衩,走路时粗糙布料磨得裆部痒痛。那种舒服和不自在秘密只有他知道。女人不温不火的脾气像湖面的水,走路从不跑,就是雨来了也这样,把人能急死。和他结婚十年,可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出两月的天数。现在说出来,能把人笑死。

年轻时的老夏不是戍边的犯人,而是前途不错的军官。在中国西部的位置,他每天就生活在那位置。按某个诗人的说法,祖国地图是一只大母鸡,那老夏戍边的位置就在肥硕的鸡屁股上。老夏穿军装不是为了维护祖国的领土完整,他仅仅为跳出农门,入党,提干,变成国家干部,成为按月拿工资的公家人。

老夏弟兄三个,他是老大,在生产队当社员半年,堡子地少,也不壮,每天七分工,一个工三分钱,一天挣两毛一,又饿又累。当兵,当兵,每晚老夏在被窝喊,说梦话吵醒家人。他妈只好去找队长。队长把所有亲戚的娃子都送进部队吃官粮,因此他没有费多大劲就通过了体检、政审,开春后就坐火车去新疆了。火车咣当咣当,铁轱辘碰铁轨路,连着三天三夜,腿都坐麻了,掐腿感觉掐一块冻肉,火车到一个兵站停下。兵站给老夏和其他人换上毡靴、羊皮大衣和手套,一问说是乌鲁木齐,离去的地方还有几百公里。地名叫库尔勒,以前不知道有这个地方,不是老夏地理学的不好,那地方太缺少知名度了。兵营驻扎的地方,距离城三百里。一路不见风沙黄土,当时白雪皑皑,没有人说话和喧闹,在静寂中,才察觉生命的存在。好不容易到了驻地,锣鼓喧天,有欢迎新战友的喧闹声。他感觉自己轻薄的命运迎来转机,总算是摆脱了老家贫瘠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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