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一张躺椅,放在阳台上,只躺了几回,一条腿就在焊接处断了。小区大门外有一家电焊店,我将躺椅扛到那里,请师傅帮忙焊一焊。师傅瞥了一眼我的躺椅,说:“我這里只焊铝制品,你的椅子是铁的,我焊不了。”
我只好扛上躺椅,沿街寻找别的焊接店。走了十几分钟,又看见一家焊接铁器的店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师傅正忙着干活。我放下躺椅,请师傅帮忙焊一下,络腮胡头也不抬地说:“你的椅子是铝的,我只焊铁制的东西。”
我疑惑地问:“上一家电焊店的师傅说我的躺椅是铁的呀。”
络腮胡不耐烦地说:“你的椅子一看就是铝的,我真的焊不了。你快走吧,我要干活呢!”
我闷闷不乐地扛上躺椅走了。没走几步,就看见大街对面有一家废品收购站,我有点赌气,心想:干脆把躺椅当废品卖掉算了。
我来到废品收购站门口,将躺椅扔在磅秤上。店主吃惊地问:“这么好的椅子,干吗卖掉?”
我没好气地说:“铝焊店的师傅说我的椅子是铁的,不帮忙焊;铁焊店的师傅说我的椅子是铝的,也不帮忙焊。”
店主一听,笑了:“这点小活,随便哪个电焊店都能做。只不过,他们都忙着做大生意,懒得干你这点小活。”说完,店主仔细看了看躺椅,说是铁的,称过重量后,给了我十块钱。
我正要接钱,一位戴眼镜的先生刚好路过,听到了我和店主的对话,就凑过来问:“是哪两家电焊店不帮你焊躺椅?”
我把刚才拒绝我的那两家电焊店店址告诉眼镜,眼镜突然叫了起来:“哎呀,我一个钟头前刚叫那个络腮胡帮我做防盗窗,这种势利的家伙,太让人担心了,不能让他做!”
眼镜当即打电话给络腮胡,说要把订单退掉。这是一栋大楼的防盗窗,对一个小店来说,算是大生意了。显然络腮胡在电话那头恳求眼镜不要退订单,价钱还可以商量,保证给他全市最低价。眼镜却说:“这事跟钱没有关系。”
络腮胡还不死心,一定要眼镜说清楚,为什么要退订单。眼镜不胜其烦,索性实话实说:“刚才有人请你帮忙焊椅子腿,你明明可以做的,却骗人家说焊不了。你这样不诚实,叫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给我做防盗窗时偷工减料,那可怎么办?”
打完电话,眼镜问我的躺椅是多少钱买的,他愿以原价买下来。我问他要这个破躺椅干什么,眼镜说:“我要用这张躺椅做试金石,哪家店愿意焊这张躺椅,我就让它做防盗窗。”
没想到,这张破躺椅还有这种妙用,我一高兴,就说:“送给你了。”我无论如何不肯要眼镜的钱,他只好要了我的电话和地址,说他叫唐德初,焊好躺椅后,再送还给我。
回家时,我路过络腮胡的店门口,络腮胡飞奔出来,张开双臂拦住我,我吃惊地问:“干什么?”
络腮胡弯腰鞠躬,连声道歉,说刚才没有帮我焊椅子,多多得罪了,请我大人别记小人过,把躺椅拿来,他免费帮我焊接。我淡淡地说:“不必了,躺椅已经当废品卖掉了。”
络腮胡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和你的朋友唐德初说一声……”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搞错了,十分钟前,我才知道那个人叫唐德初。我什么也帮不了你。”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唐德初打电话给我,说他昨天走了四家电焊店,才遇到一位姓钟的师傅,愿意收下那张躺椅,唐德初自然把做防盗窗的生意给了钟师傅。现在,我的躺椅已经焊好了,钟师傅要亲自送到我家。
傍晚时分,钟师傅送躺椅来了。我一看,他送来的躺椅是崭新的,比我原来那张好得多。我问他为什么要买新的送给我,钟师傅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那张旧躺椅,我想留作纪念。”
原来,昨天唐德初请钟师傅帮焊躺椅的时候,钟师傅本来也想一口回绝的,但他一眼瞥见唐德初满头大汗的样子,连眼镜片上都沾了汗水,有点不忍心,这才勉强收下了躺椅。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躺椅背后,竟关联着一栋大楼的防盗窗生意,抵他半年的活了。
钟师傅感叹道:“天天忙着干活做生意,心都磨起老茧了,幸好你的躺椅给我敲了一记警钟。我想把你的躺椅留在店里,累了可以躺下休息,顺便给自己提个醒:做人要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