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抹消
从那天起,梁家的下人发现,小姐的仪态越发端庄。梁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看来是真长记性了!出个丑也好,知耻而后勇嘛!”
梁舒窈犹豫再三,还是取出了第二枚香篆。其实,她是真不想抹掉与吕卓有关的回忆。可惜那段历史太糟糕,几乎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配不上吕卓。
熏香燃尽时,梁舒窈对吕卓的记忆果然消失了。她松了口气,丫鬟千千跑来跟梁舒窈道喜:“小姐,吕公子差人给你送来了祛痕膏和一本《诗经》。”
祛痕膏?梁舒窈有些茫然,她低头看看手指上未愈的伤痕,眨了眨眼,将疑惑咽回了肚子。
梁夫人将两样东西交到她手里,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吕公子既是对你有意,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轻轻“嗯”了声,抚摸着《诗经》,强压住心头的雀跃。
那本《诗经》似乎是吕卓亲手抄的,飄逸的行书在扉页写着“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梁舒窈想了想,回头亲手做了只香囊,里面塞了张纸条,书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写完看看,这拙如小儿的字体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当初,梁书吏顶着夫人的压力偷偷跟浣衣娘好,就是为了生个儿子,对女儿的教育自然不上心。所以,可想而知,那手字当真奇丑无比。到了梁府,夫人请来的西席先生教了又教,然而记忆太过深刻,死活改不了,如今也只是能看而已。
梁夫人差人将香囊送走,安慰她:“女孩子念书的本就不多,会写字就不错了!”梁舒窈没吭声,私下里却又摸了枚香篆点上。
袅袅熏香中,她在纸上写着自己会写的字,一个个认真无比。等香一燃尽,之前怎么写的竟全都忘了!
翌日,西席先生惊喜地发现,小姐终于能按他的要求写字了!就这样,没过多久,梁舒窈的字虽说还是很一般,但勉强有了先生所说的筋骨。
这日,吕卓又偷偷将梁舒窈约了出来:“每次见你,都觉得你变了好多,但细看,还是那么好看。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你怎么就老让我觉得新鲜呢?”梁舒窈先是一惊,背脊都紧紧绷起,而后心中又欢喜无限。
当年秋天,梁舒窈已经如同那些生来高贵的世家女子一般。吕卓带她去见了吕母,虽说姑娘出身有些疑问,但梁夫人一口咬定是她亲生的,再加上被教养得不错,吕母也不再追究,当场取下自己的白玉手镯戴在了她腕上。
送梁舒窈回家时,吕卓拉着她的手笑道:“那日你打翻酒壶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想不到我们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这手恢复得不错。”
梁舒窈慌忙低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茫然。她忽然有些惋惜,原来,在自己心中黑得不能再黑的过去,在他心中却是这般美好。
“那时我就想,这姑娘怎么那么胆小呢?我只不过开个玩笑,就紧张成这样,又觉得挺可爱的……后来回家后就想,她会不会被梁夫人骂呢?她的伤口会不会疼呢?我直接上门会不会又吓到她呢?这一犹豫,就犹豫几天……”
吕卓后来再絮叨了什么,梁舒窈几乎听不进去。她该怎么告诉他,那些他觉得甜蜜的初遇,她竟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