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百合花

时间:2022-02-12 11:43:32 

郭苏华

前一阵子,孙君如在淘宝上,买了一大捧含苞欲放的百合花。百合花寄到家里的时候,她从小区的商店门口取回了快递。

打开包装,看到一枝枝紧紧合拢在一起的绿色百合花苞,她的心情很好。她特地叫小爱同学放了一首歌,屋子里,就有了一种浪漫的情调……

可是,百合花在寄的过程中,折了四五枝。孙君如把百合花插在那只漂亮玻璃花瓶的时候,发现,那几枝折了的百合花,总是歪倒在瓶口上,站不起来!

她把它们扶起来,倚在那些没有折的百合枝叶上,似乎也能勉强站着。

她把百合花插好,开了灯,离远一点,看它们的样子……那些青色的百合在柔和的灯光下,那样的美丽温柔,就像她的生活一样。

晚上,丈夫钟烨回来。孙君如开心地告诉他,自己在网上买的百合寄到了。并且已经插在瓶子里。这样说着,孙君如还特地把客厅的所有射灯都打开了。可是,钟烨看也没有看这些百合,就走到卫生间去了。并且还说了一句:街上花店的百合多了去了,非要去网上买。的确,钟烨说的是对的。可是,孙君如就是想在网上买。

那天,孙君如还买了四条小金鱼,钟烨命令她,赶紧退了。街上小金鱼多得是,网上寄回来,在路上恐怕就死了。孙君如一再坚持,说,只有七块五毛钱。钟烨说,七块五毛钱也要退。孙君如没有办法,只好退了。百合花,钟烨也要求她退了,可是,孙君如就没有听他的。

过了几天,百合花开始慢慢开放了。一朵、两朵、三朵,洁白、柔软。每天打开门,孙君如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清香。她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好起来。上班时候的那些疲惫都像被这些清香涤荡了。

她喜欢开了灯,让橘黄色的光线,洒在那些盛开的花瓣上,它们就像温香的女孩子一样呢,那么迷人芬芳……

她也喜欢开了音乐,房间里,就被花香与美好的音乐包围了。

她一边在厨房里做饭,一边闻着花香,听音乐。

外面,天慢慢黑下来了。就像水一样温柔的黑夜,浸漫了过来!

这个时候,响起门锁的转动声。丈夫钟烨抱着一个黑色的包,手里拿着钥匙,踏进了家门。

他依旧穿着那件穿了好几周的紫色呢子上衣。他进了家门,耸起鼻子,使劲抽了两下,说:百合真香啊!

孙君如在抹布上擦了两下水湿的手,走过来,说:百合都开了。

说着,她走到客厅的墙边,开了灯,想让钟烨看一看这些百合。钟烨却去了卫生间,还啪地关上了门。

孙君如走到客厅的茶几旁边,她看到那些折了的百合都倒向了另一边,耷拉在瓶口上。她走到玄关那里,在抽屉里,找了一根毛线,然后,把百合扶起来,用毛线拢起来。可是,这些庞大的百合枝叶,一根毛线根本不能让它们直立起来。它们竟然向一个方向倾斜。轻盈的玻璃花瓶立刻失重,滑向地面,哗啦一声,花瓶掉在地上,变成了碎片。花瓶里的水,在地面上肆意地流淌,那些百合也洒了一地,落在了水里和破碎的花瓶碎片上。

钟烨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一幕,他说:你看,不听我的话,还搭上一个花瓶。

孙君如不理他。手忙脚乱地把百合从地上捡起来,又跑到厨房拿了扫把和簸箕,把碎花瓶扫了,又到卫生间拿了拖把,把地拖干净。

钟烨没有过来帮忙。他一直在客厅的桌子旁边坐着。不知道看着什么书?

孙君如收拾了这不堪的场面。看看那些百合。它们没有了安身之处。她看到茶几上,那只空空的圆肚鱼缸,立刻心生一计。她捧着鱼缸,到厨房打了一些水,在厨房抽屉里,拿了一把剪刀,把百合折了的地方剪去,把百合都插到鱼缸里。

她做完这些,又到厨房烧饭去了。

钟烨也没有说她什么,却也没有到厨房跟她一起烧饭。

孙君如在县城一中教书,她每天早上去学校上课。中午回来,不想一个人烧饭,就在外面的小饭馆吃饺子面条或者羊肉汤。

她的日子很平淡。唯一让她快活的:就是她可以买一把百合,在客厅里,养着。每天回来闻闻它们的香味。

钟烨在乡下一个初中里教美术。他们结婚二十年了。钟烨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他早出晚归,每天课很少,但是,闲下来的时候,一天也不會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信息给孙君如,除非有事情,不得已才发一个。也是言简意赅的。

那一天,孙君如中午回来,也是无意之中,她看到玄关那里,挂了一个黑色的探头。那是住在城东的时候,孙君如八十岁的母亲住在她家。钟烨担心一个老人在家,会有安全问题,就装了一个摄像头。

现在,孙君如的母亲回家去了。他们从城东搬到了城西。孙君如早就忘了这个摄像头。现在,钟烨居然又把这个摄像头装起来了。

孙君如对着摄像头看了又看,就转身到卫生间去了。她已经吃过饭了。今天中午,没有叫小爱同学放音乐。

她刷了牙,洗了脸,走到客厅,又看看那个摄像头。

住在城东的时候,有一次,马克想到孙君如家里来。那天,正好孙君如一个人在家。孙君如想了想,说:不行,家里有一个摄像头呢。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家里的所有情况,在钟烨的手机上,都可以看到。家里的电饭锅,也是钟烨在学校里用手机遥控的。

晚上,钟烨回来。孙君如还在厨房烧饭。

孙君如看钟烨还穿着那件紫色的呢子大衣。她看到大衣的缝隙里,都是灰尘,不知道有几个月没有洗了。钟烨好像就这一件呢子大衣。他的裤子在膝盖那里,都鼓起来了,变形得厉害!裤子似乎也穿了几个月了。家里的衣橱里,还有好几条新的裤子,可是,孙君如总是忘记了找出来。

这几天,钟烨一直在忙着学习,考高级职称。

星期天的时候,孙君如带着钟烨的一条裤子,到幸福路上去了。

上一次,她和钟烨特地开车到海宁皮草城,想给钟烨买一件上衣,可是跑遍了皮草城的所有店铺,竟然没有一件衣服适合钟烨。

钟烨个子不高,有点胖,肚子凸出去,就像一个笆斗倒扣在那里。每件修身好看的衣服,到他身上,就立刻走了样子。所以,没有买成一件衣服。

孙君如在幸福路上,第一家男装店,就看好了两件呢子大衣。紫色的一件,黑色格子的一件,又买了一条裤子。

那天下了一点小雨,孙君如在大街上骑着车,有一种收获了幸福的感觉。

到了家里,钟烨还坐在桌子旁边看书。

孙君如进门说:我给你买了两件呢子大衣,一条裤子。说着,就把钟烨拉到卧室里。

钟烨说:那我另一条裤子呢?孙君如说:刚才扔到小区回收站了。钟烨立刻把脸冷下来,声色俱厉地说:你赶紧把我裤子找回来。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把裤子扔了。裤子口袋里有一个优盘,里面是非常重要的学习资料。你现在立刻去找回来。孙君如看他跟平时不一样的严肃脸色,好像要跟自己离婚一样。

她一句话不说,就出门去了。

那条泛白的旧牛仔裤,被她刚才扔在路边的一个回收箱里——那是一个淡绿色的有点脏的回收箱,上面一个可以摁下去的铁片盖子。

可是,扔到里面容易,取出来,就难了。

孙君如冒着小雨,站在那个回收箱旁边。她踮起脚,勉强看到里面有几件衣服。可是,她怎么能把掉在底部的那件重要的旧牛仔裤够上来呢?

她在路边搬了几块砖头。近来小区在旧城改造,老有工人在这里施工。不远处,在盖一个小亭子。

她站在砖头上,人紧贴在回收箱上面,把手伸到里面去,却根本够不到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件才买的乳白色的短打呢子,现在上面沾满了雨水和泥巴,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这个时候,一个做工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她把一件里面有重要东西的裤子扔回收箱了。

那人说:要铁钩子才能够上来。他叫孙君如跟他去拿一个铁钩子。

孙君如跟他到围墙边的工地上,那人在草地上拿了一根很长的细铁棍,上面有一个钩子。孙君如站在回收箱前面,用细铁棍在里面钩了一会儿,终于把那件宝贝旧裤子,挑了上来。

她把细铁棍还回去,墙边也没有人。她放下,就走了。

她在裤子两边的口袋里,摸索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优盘。

她知道自己受骗了。

她走到家里,对钟烨说:你为什么骗我,口袋里根本就没有优盘。钟烨说:谁让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裤子扔掉。

孙君如气得说不出话。钟烨却把新衣服都试过了,说很合身。

孙君如觉得气闷。却也说不出什么。

晚上,钟烨总是看书看到十二点。孙君如等不及,就自己睡了。

到半夜里,钟烨带着一身寒气,进了被子,然后蜷缩着身体,背对着她,就睡着了。

孙君如贴在他身后,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一阵一阵袭来。她扳了几下他的身体,硬得就像铁。

她不由就醒了,在黑暗里,很久也不能入睡。

第二天,他照例吃了早饭,一个招呼也不打,就开门出去上班了。

她也去上班。

中午,她回来的时候,看百合花一瓣一瓣都落了一地,没有落的,似乎也被冻僵了。空气里,倒还是有一些淡淡的香气。

晚上,孙君如说:百合都落了。我把它清理了吧。钟烨说:根本就不应该买。原来,我一进屋子还能闻到屋子里的甲醛是不是重了,要不要开窗,自从有了百合,我就什么都闻不到了。不知道需不需要开窗。

孙君如什么都没有说,在厨房找了一个大的塑料袋,把地上的百合花瓣和鱼缸里的百合一股脑都装在袋子里,提到楼下的垃圾桶去了。

鱼缸里只剩被百合沤过的黄泱泱的水,孙君如赶紧拿到厨房倒了,又用清水刷了一遍,然后把空鱼缸依旧放在茶几上。

孙君如发现,钟烨这几天穿了她才买的那件黑色格子的呢子上衣,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裤子也换成了新的。

孙君如说: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钟烨说:不怎么样,什么都背不上。孙君如说:你可以抄一抄。这样可以加深记忆。

钟烨已经学了快四十天了,还有几天就上考场了。孙君如说:你不是天天都看书的吗?都看到十二点或者一点。

钟烨说:都是教育局的人,没事干了,拿这些题目来为难我们,专业的知识是不怕的。可是,这些课程标准教师标准,前背后忘。

孙君如说:也是的。你尽力就好了。这一阵学习,学到老婆都不要了,要是还孝不上,也就没有办法了。

孙君如说:你去考试,开车去吗?

钟烨说:几个人找了顺风车,住在一个宾馆里。

孙君如说:那好。几个人一起好。

周五的下午,钟烨发了一个信息,是一张坐在车里的图片。

他去市里参加职称考试了。

孙君如一个人在家里。

钟烨发了那个信息之后,再也没有信息发过来。

直到第二天考完試,钟烨还是没有发信息,却发了一个朋友圈。是出考场的一个图片。配了一句话。“考试结束!”孙君如赶紧打电话问他,考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到家?他说:马上去吃个饭,就回家。大概两点多到家。

可是,两点多了,钟烨并没有到家。孙君如再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在门面上。有个约好的人要他写的一幅字。

钟烨在汉风路有个翰墨堂的门面,主要是他练字画画和接待艺术上朋友的地方。孙君如很少去。

那天,孙君如看钟烨没有回来。就自己下楼出去走走。

冬天的街头,法桐树的叶子还没有完全落光,稀疏的金黄色叶子,在冬天的街头,就像斑斓的一幅画,有着温暖的色彩。

孙君如的目光就被它们吸引去了。她想,钟烨要是把这两边的法桐树画下来,是不错的油画呢。色彩,画面,那种生活的气息,都有了。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钟烨的门面去了。

隔着巨大的玻璃门,她看到钟烨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并肩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两个人歪着头,专注地看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也许是一本画册。

女孩子只有一个侧脸,漆黑的长发,披在肩膀上。有一部分垂下来,散在桌子上。孙君如看不清楚,女孩子是谁。看样子,她并不认识。

这个时候,钟烨抬起手,翻了一页书,他们继续看下去,似乎还一边热烈地说着什么。女孩子把自己的头发往身后撩了一下,可是,还是滑了下来,继续落在书桌上。

孙君如想推门进去,可是,想了想,还是走了开去。

她低着头,把手机的微信点开,找到马克,点了一个笑脸进去。

马克却没有马上回。

孙君如又慢慢往前面走。

她又发了一句给马克:马克,今晚请你吃四鳃鲈鱼。

过了好久,马克才回了一句,说:好的。

孙君如回到家里,烧了一个米粥,又烧了一盘百叶白菜,蒸了两个包子。

她发了一个消息给钟烨,说:今晚有朋友请吃饭,自己把饭烧好了。叫他回来吃。不用等自己。

做完这些,孙君如到卫生间洗脸化妆。

她放了热水器里的温水,找了一条新的粉色毛巾,慢慢洗了两遍脸。然后上精华水、精华液、眼霜,她上得很慢,很精细。水不能倒太少,脸上太干了。不好上粉。精华液也不能太多;多了,脸上太油腻。这几年眼袋太重了。她挑剔地看了半天,才把眼霜涂在眼睑下面。然后,她用气垫给自己上粉底。不能太多;太多,妆就太浓了。也不能太少;太少,遮不住脸上的瑕疵。只有不多不少,看起来,皮肤又薄又亮,似乎年轻了不少。

等她打扮好,穿了那件红色的韩版呢子,下面配一条黑色的短裙,黑色打底裤,黑色的短靴。她站在客厅,用挑剔的眼光审视自己很久,才出门去。

在她经常去的狮王楼前台,点了菜,坐定了,慢慢等。

可是,时间到了七点。马克还没有来。孙君如想发信息去问问。却没有。

她看了一下手机,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钟烨在床上已经睡熟好久了。

卧室里,都是他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海浪一样。

孙君如悄悄到卫生间卸了残妆,用了水,洗了脚,就爬到床上去了。

她轻轻扳钟烨的身体,竟然扳过来了。她把自己的身体往下缩了缩,就整个偎到他怀里去了。他的怀里很温暖,就像有一个小火炉或者一个小太阳似的。

孙君如就像漂浮在温暖的水流里,被那么多温暖包围着,慢慢就睡着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孙君如说:这周,我想去周围旅游呢。

钟烨说:你想去哪里?

孙君如说:不知道哦,周围基本都去过了。

孙君如看到钟烨穿了自己买的那件紫红色的呢子上衣,胡子也刮过了。脸色看起来,红润饱满,就像年轻了好多岁。她的眼前忽然闪过那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

钟烨说:很久没有带你去玩了。去玩玩也好。

孙君如说:你想一个地方。

钟烨说:你想去哪,我负责开车。

孙君如说:条子泥挺不错的,可惜太远了,一天来回赶不上呢。要不去大峄山好了。

钟烨说:随便你。

上班的时候,马克回了一个信息说,昨天晚上,跟老婆吵了一架,准备离婚了。孙君如默默看了一会,把这条信息删了。

周日那天,孙君如有事,要到贵州去学习几天。他们的旅游计划就被耽搁了下来。

到贵州的时候,她又累又困。晚上吃饭,口味又多数是辣的。她点了一个鸡翅,结果上来的竟然是鸡屁股。她简直哭笑不得,大概太累了,没看清楚,原来不是鸡翅而是鸡翘。这个究竟怎么吃,她一时间没有想好。

在异乡风景和新课程的双重新鲜刺激下,孙君如恍恍惚惚过了一周。然后带着没有完全消散的新鲜感,坐上回家的飞机。

她强烈的晕机,窗外的山川大河的壮美,一律都看不了。她就一路呕吐回家来了。

等她站在县城的土地上,感觉自己的生命落到了实地。才忽然发现,她出去的这一段时间,既没有收到马克的信息,也没有收到钟烨的一个电话。

孙君如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没有一丝生活的烟火气息。她诧异地环顾屋子,屋子跟自己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客厅茶几上,那个空鱼缸,还放在原来的位置上,里面一滴水也没有。

餐桌上,还是乱七八糟放着钥匙、优盘、几支黑色和白色的圆珠笔,黑色的橡皮、茶叶盒、水杯。有一只水杯里,还有半杯水在里面。

孙君如的第一个反应是,钟烨也一直不在家。他哪里去了呢。怎么没有跟自己说一声。

她走到卧室里,卧室还是她走的时候的样子,被子都平摊在床上,粉色的花朵,那么温馨。

她发了一个信息给马克,说,自己从贵州回来了。

马克过了很久才回一个信息说:自己离婚了,正在找新老婆。他又问孙君如,有没有合适的离婚的年轻女人介绍给他,他想找个女人给自己生个儿子。

孙君如回说:没有。就随手把马克删了。

孙君如下楼,到车库里拖出电动车,到街上的一个花店里,她看中了一束粉色的百合。问了老板多少钱。那个化了淡妆看起来很清新的女老板说:五十。孙君如又选了一只外面上了彩釉的花瓶,那是一个飞天。孙君如把百合插在花瓶里,抱着花瓶在街上慢慢走。她走到钟烨的门面,抬头看汉风路自家门面上漂亮的美术字,看了一会,继续抱着花瓶往前面走。

一共六枝粉色的百合,都开了一点点。那嫩嫩的粉色,就像婴儿的笑脸似的。每一朵都那么喜人。孙君如把脸俯上去,使劲嗅了几下。

街上,人来人往的,人们都兴致勃勃的,骑着车子,奔向各自的目标。只有孙君如不着急,抱着一大捧百合,在街边晃晃悠悠往回走。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孙君如在家吃饭,百合都开了,一屋子的香气。小爱同学在放一首《秋日私语》。

门忽然就开了。钟烨抱着一个黑色包,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走了进来。他穿着孙君如上次给他买的那件紫色的呢子,就像上了一天班似的,走了进来。

孙君如在桌子边站了起来,说:你回来了。说着,走过去,接过了钟烨的包。钟烨似乎很疲惫的样子,孙君如发现,他的新衣服的缝隙里,也布满了灰尘。

钟烨说,县里派几个美术老师到云南采风去了。那里信号也不怎么好,所以,一直没有发信息给你。估计你那里信号也不好。

孙君如说:是啊。大山里,信号不好。还有飞机上,手机都是关机的。一路上,又累又困,水土还不服。

钟烨说:是啊,可是风景不错。我拍了好多照片。有空你看看。

孫君如说:好啊。

第二天,钟烨吃了早饭,就去上班了。

孙君如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钟烨把手机忘在家里了。

孙君如拿起钟烨的手机,端详了一会。钟烨的手机一直设置了开机密码。孙君如没有看过他的手机里的东西。钟烨说:手机里有微信,支付宝,没有密码就不保险。孙君如一直没有开机密码。所以,她总是特别担心自己的手机会有一天丢失。

这个时候,钟烨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信息。孙君如下意识低头去看手机,她知道,即使有信息,她也看不到。

过了一会,手机音乐响了起来。她赶紧接了。对方竟然是一个娇柔的女生。

对方说:烨啊,你吃过了吗?怎么一直没有回我的电话啊?

孙君如呆立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抬头,看到墙角那个摄像头正对着自己……

责任编辑/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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