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
陈怡是个作家。
小小说作家。
我编过陈怡的小小说,但我不认识陈怡这个人。只觉得她的文写得不错,我就安排在头版刊发。
老欧策划了一个笔会,说,老崔,你一起来玩玩串个门吧。
我说,好。
我从上海坐着飞机到了四川。
老欧接我到宾馆时,已经是晚上了,老欧拿了我的身份证帮我到前台登记入住,我拖着行李箱在沙发前站下。
我刚想着要坐下。
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到了我眼前,女人朝我微笑着,说,你是崔老师吗?
我说,我是老崔,你是?我的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一碰到漂亮女人,我真的有些难以控制自己。
漂亮女人说,我是陈怡啊,你编过我的小小说的,你还记得吗?
陈怡?我一拍脑袋,还真想起来了,那篇文章的印象我还是很深的,我说,对,对,我想起来了,你那个小小说,写得很精彩,所以我特意给安排到了头版……
陈怡的脸微微一红,说,崔老师,谢谢你,你太过奖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美好的开始。
哪怕是我从四川回到了上海,我还是忘记不了陈怡。
有事没事的时候,我给陈怡打电话,我说,陈怡,你最近有写新的小小说吗?发给我吧。
陈怡说,最近太忙,我写得不多哦。
我说,那你赶紧写吧。
陈怡说,好,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催促的力量。以前陈怡一年也难得有几个小小说出来,现在被我隔三差五的一个电话,陈怡一周就能写出一个小小说来,而且,写得都很不错。
陈怡的小小说,更多关注的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
比如她有一篇写留守儿童,过完年,孩子的父母去大城市打工,留下孩子和老迈的爷爷一起生活。父母说,到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孩子等啊等,等到过年,父母没回来。父母来电话说,等明年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定回来。孩子一等就是五年,父母还是没回来……
比如她写一个农村的盲人孩子,孩子虽然被送进了学校,但因为看不见东西,很苦恼。老师发现了。老师说,同学们,我们一起来玩摸东西吧。一群视力正常的孩子陪盲人孩子一起玩,最后,盲人孩子赢了。老师说,不管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其实每个人各有所长。盲人孩子流下了满足而幸福的泪……
……
我在电话里使劲夸陈怡,我说,陈怡,你的小小说写得很棒哦。
我说,陈怡,你为什么专注于写那些底层的孩子们呢。
我说,陈怡,你要是能再写出十几二十篇来,我给你开个专栏。
陈怡的口气中也带着欢欣,说,崔老师,谢谢你,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有一天,我给陈怡打电话,我是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我说,陈怡,你知道吗?你老公能娶到你,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人。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放弃一切,我只愿意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啊。
我说,陈怡,从你的小小说中,我能看出来,你是一个善良且极富爱心的女人,其实我也是一个很有爱心的男人。所以我喜歡你的小小说,还有你小小说中那些底层的人物。
我说,陈怡,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陈怡半天没吭声。
陈怡挂掉了电话。
我愣了半天,握着电话好久没有放下。
我有好几个星期没陈怡的消息,没收到她的小小说,她的专栏不能开了,没收到她的任何消息,我像是生命中缺少了什么。
再收到陈怡的消息,来自她发来的微信。
一个晚上,我的手机震了一下。陈怡发来了她的照片,她黑了,也瘦了,身后,除了几个又黑又瘦的农村孩子,还有就是那种山区的破烂的泥坯房。
陈怡还发来了一段文字:我离婚了。我要去乡下来教那些没人愿意教的孩子,他不愿意,所以我们就离婚了。我来自这里,所以我选择回到这里。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女老师,还缺一个男老师,你愿意来吗?
看了这段文字,我愣了好半天。
我能去吗?丢弃现在的一切吗?工作,还有其他?我有些迷茫,又有些彷徨,感觉不是想舍弃就能舍弃的。
老婆在我身后走来走去地拖着地,已经拖到了坐在电脑前的我的脚下。老婆说,把脚抬起来。我抬了起来。老婆说,把凳子往后移一下。我移了一下,像木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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