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王明新,曾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至今已在《青年文学》《北京文学》《雨花》《短篇小说》等几十家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100多万字。出版小说集《人约黄昏》等5部,其中小说集《花店》获中华“铁人”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大头结婚三个月出了趟差,这趟差时间比较长,一个多月,也算是一次短期培训。回到家,大头从客厅转到卧室,从卧室转到阳台,好像是要发现点什么,其实不是,新婚、房子、家具都是新的,他太爱这个家了。好久不见,好好看看,这很正常。
二曼上班还没回来,大头给二曼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回来了。然后大头就脱个精光去卫生间洗澡了。刚跨进卫生间,大头又退了出来,他忽然想起来有个地方不对劲。客厅里本来有一盆花,什么时候跑阳台上去了呢?这是一盆橡皮树,有一米半高,种在一只中型龙缸里。客厅不朝阳,过一段时间大头想让橡皮树晒晒太阳,就搬到阳台上放几天,然后再搬回来。大头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引体向上他一气能做30多个,俯卧撑能做50多个,他搬这盆花都费劲,每次都要拼上全身的力气,二曼身材娇小,以她的力气要想搬动这盆花,两个人绑在一块也别想。
虽然大头养花不是行家,但他的经验是橡皮树长时间不晒太阳容易掉叶,他想这趟差时间这么长,二曼一个人又搬不动,所以他打算临走前把橡皮树搬到阳台上,出差回来再搬回客厅。但是想归想,他却一直没有行动,直到临走的头天晚上,他一边在床上与二曼亲热一边还在想这件事,他想明天一定要把橡皮树搬到阳台上再走。可能是头天晚上太贪了,第二天睡过了头,大头匆匆忙忙走了根本没顾上那盆花的事。这事大头记得清清楚楚。
大头光着屁股跑到阳台上,看看那盆花,看看阳台,又从阳台巡视到客厅,从客厅巡视到卧室,又像狗一样到处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异常。大头没有理由不去洗澡了,他一边洗澡一边还在想这事。大头住五楼,平时很少有人来串门,现在大家都不大串门了,就是春节,拜年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家家不是铺着纯毛地毯就是铺着油光水滑的木地板,进门要换鞋,进了门也觉得哪哪都不自在,干脆各人在各人家待着算了。就是有人来串门,二曼也不能指使人家搬花盆啊,况且花盆还这么重,再况且一般男人是搬不动的。除非不是一般的同事、朋友……而且还得是条汉子,要有力气。
二曼是大头工作后经人介绍认识的。上大学的时候,少男少女,青春花季,谁没轰轰烈烈地谈过几次恋爱呢?大头也谈过好几个。但二曼说大头是她的初恋,这使大头更加珍惜二曼。不管是不是初恋,自大头与二曼从确定恋爱关系到结婚,大头没发现二曼有任何不轨行为,没发现归没发现,世界上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秘密呢?被人发现了怎么还叫秘密呢?难道说二曼也有自己的秘密?
二曼下班回来了,大头装着一切都平安无事的样子,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很快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但对橡皮树是怎么跑到阳台上去的这件事大头一直放不下。大头悄悄地观察着二曼,比如说二曼每天是不是按时下班,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背着自己的嫌疑,大头甚至偷偷看过二曼的手机。两天、三天、一个星期过去了,大头一无所获。大头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决定来个火力侦察。星期六二曼正在阳台上看一本新到的生活类杂志,大头说,这盆花在阳台上时间不短了,别老在这晒了,搬客厅去吧。大头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二曼的表情,他想二曼如果有什么秘密,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谁知二曼只是不经意地瞥了那盆橡皮树一眼,说不嫌麻烦你就搬,随即又把眼睛移到了杂志上。大头只好把橡皮树搬到客厅,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心里喊:是哪个小子把花搬到阳台上去的,你给我站出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早晨醒来,两个人都睁眼看着天花板,二曼说,你昨天刚把那盆花从阳台上搬回客厅,怎么又半夜爬起来搬到阳台上干什么?大头还有点迷糊,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醒过神来,大头想,这怎么可能呢?夜里自己连卫生间都没上,一觉睡到天亮,就说,谁说的,你是做梦吧?大头以为二曼真的是做梦了。二曼说,我做梦你自己看看。大头家的客厅与阳台是连在一起的,大头一抬头果然看见橡皮树在阳台上待着。大头吃了一惊,从床上爬起来,衣服也没穿就跑到阳台上,验明正身,一点没错。他又狐疑地跑到客厅,客厅里果然空了。回到床上,二曼说夜里我听见你呼哧呼哧直喘,以为干什么呢,睁眼一看是在搬花,实在太困了,没理你又睡了。
听了这话大头一怔,难道说是那个噩梦又回来了?
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大头父母离婚了。大头放学回家,几个低年级的孩子跟在他身后喊: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大头从小头就比一般孩子的头大,因此得了个大头的绰号,过去也有人喊,多数情况下大头都置之不理,那些小孩子喊几声见没人理,觉得无趣就不喊了。那天大头却怒不可遏,他奋力追上去将一个孩子打翻在地,又去追另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被大头追得无路可逃,跌倒在地上,大头又上去给他两脚,在那个孩子虚张声势的哭声中,大头这才义愤难平地背着书包回家。大头跟着父亲过,父亲做的饭大头不喜欢吃,因为父亲不是把饭做糊,就是做的菜没什么味道。实在忍无可忍,一天放学后大头去了母亲的新家。母亲离婚不久又结婚了,住在离大头家不远的地方,穿过几条街,十几分钟就到。大头敲开门,母亲一家正准备吃饭,饭桌上除母亲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和一个比大头大几岁的女孩。见是大头,大头的母亲站了起来,看看陌生男人又看看那个女孩,母亲向大头走过来,从兜里掏出10块钱,往大头手里塞。大头觉得自己像个讨饭的,但不等大头拒绝,那个女孩已经飞快地从餐桌旁跑过来,一把将钱抢了过去。大头转身就跑,在那一瞬间,泪水不可遏止地奔涌而出。大头一边哭一边跑,直到就要到家了他才把泪擦干,大头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哭过。大头已经上三年级了,知道母亲为难,但是大头想母亲,想母亲的时候大头就跑到母亲家的门口,却不进去,就坐在母亲家门口的台阶上。父亲来找,揪着耳朵把大头揪回家。第二次,父亲不仅把大头揪回家,还把大头痛打了一顿。后来,父亲就领着大头去了医院,父亲对女医生说,这孩子梦游。半夜,大头悄不声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了母亲家,坐在母亲家门口的台阶上,坐一会儿,站起来像个贼似的隔着门缝朝里看,然后就下了台阶,原路返回来继续睡觉。这是父亲告诉大头的。父亲说他已经跟踪过大头好几次了。女医生对面的桌子前,坐着一个与大头年龄相仿的男孩,正在一张处方笺上涂鸦。这时候正是暑假,暑假过后,大头在学校里又见到了那个男孩,他与大头同年级不同班,是那个女医生的儿子。女医生说,孩子小,神经系统还没完全发育好,长大就好了,开点促进神经系统发育的药吃吧。
听说自己梦游,大头觉得有点怪,走那么长的路,还有几处需要拐弯,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他就想象自己一个人半夜三更在大街上行走的样子,忽然感到害怕。再睡觉的时候大头就让父亲把自己的小屋从外面用锁挂上,要小便了大头就喊父亲,有时候父亲不耐烦或者睡得太死听不到,大头急得团团转,实在憋不住了就打开窗户往外尿,一线白亮,像一根抛物线冲出窗外。后来被楼下的邻居发现,找父亲告状,大头又挨了一顿揍。
上了大学,大头用“往事不堪回首”形容自己的少年时期。大三那年,大头谈了个女朋友,是个大一新生。有一天两个人闹了点别扭,女朋友气鼓鼓地走了。晚上,大头从食堂买来两个人的饭,打女朋友的手机让她一起吃饭,开始女朋友不接电话,后来就关了机。大头给女朋友发短信,请她原谅自己。等了很久,女朋友到底没来。大头饭也没吃,全倒进了垃圾箱,然后就满校园里去找。那天是周末,大头先去一年级新生餐厅,那是全校最大的餐厅。每到周末,这个餐厅都会被临时改成舞厅,一群少男少女,羞涩而又憧憬地开始了与异性的亲密接触。灯光扑朔迷离,照在一对对搂抱着的男女脸上,使大头很难看清他们的面目。大头用目光一遍一遍在他们脸上扫描着,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愤怒。有人喊:我们不欢迎探照灯!探照灯滚出去!大头落荒而逃。逃出去后,大头先后找遍了校园中心的草坪、图书馆的中文阅览室和操场,都没找见女朋友。这时候已经快11点了,大头只好回宿舍睡觉,11点是学校规定的熄灯时间。当大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许多人包围着,学校保卫处的人手持电警棍,一个个如临大敌,学生全是女的,一个个衣衫不整,吵吵嚷嚷,还对大头指手画脚。大头终于从保卫处人的问话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大头半夜三更跑到女生宿舍楼,一遍遍敲女生宿舍的门,女生们问谁?大头不说话,只管敲门。女生就拨打学校保卫处的电话报了警。这时候大头在一堆女生中看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她躲在黑暗中又低着头,大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大头意识清晰起来,知道自己又梦游了。很长时间以来,大头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就像那位女医生说的“孩子小,神经系统还没完全发育好,长大就好了”。但是大头长大了,梦游的毛病并没有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大头想对保卫处的人说,我是梦游,并不是想干坏事。但他知道这只会引起一片嘲笑声,没人会相信他,还会把他当成一个无赖。大头镇静了一下,对保卫处的人说,昨天他与女朋友闹了点别扭,他找了女朋友整整一个晚上也没找到,到了熄灯时间只好回宿舍睡觉了。半夜醒来,还是不放心,他担心女朋友的安全所以跑来看看女朋友回宿舍没有。大头的话无懈可击。保卫处的人问大头谁是你的女朋友?大头指了指,保卫处的人问大头的女朋友是不是这么回事,大头的女朋友点了点头,保卫处的人批评了大头几句就放他走了。
大头有点生气,好几天没理女朋友。一天傍晚,大头突然看见女朋友与一个男生在一起,他们像是刚刚在校外一起吃了饭回来。大头叫了一声女朋友的名字,这时大头看见与女朋友在一起的是当年给自己看过病的女医生的儿子,就是那个在处方笺上涂鸦的男孩。女朋友没理他,继续向前走。大头又喊了一声,女朋友站住了,对大头说,你梦游,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这是我的新朋友。说完,女朋友与女医生的儿子扬长而去。
大头一个人在草坪上坐了很久,露水打湿了头发,早已过了熄灯时间,校园里安静得就像一幅题为《静物》的油画。大头来到操场上,他只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亮,大头一个人在操场上拼命跑,跑了一圈又一圈,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如擂鼓一样跳得要蹦出去,听见自己喘得像头拉犁的老牛。大头强迫不让自己停下,跑呀跑呀,实在跑不动了,他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任泪水下雨般向外倾泻;哭了一会儿,他觉得又有了力气,于是再跑,那天晚上他一直跑到天亮,终于瘫倒在操场上爬不起来。
大头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大的孩子,可能是从小被父亲打怕了,他特别害怕暴力。父母离异之初,几个低年级的孩子唱他的顺口溜,被他揍了一顿,第二天那几个孩子搬出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放学的路上截住大头,实施报复,那天他被打得要多惨有多惨。之后,大头再没与人打过架。这一回,大头实在气不过,他决心报复那个夺走他爱情的女医生的儿子,更可恨的是他还把自己梦游的事告诉了女朋友。
大头默默地准备着,每天天不亮他就起来练长跑,围着学校的操场跑完5000米后,在单杠上练引体向上,在地上做俯卧撑,然后用赤裸裸的拳头对准操场边上的老杨树击打,皮破了,流出了血,慢慢的皮破的地方结了茧。两个月后的一天傍晚,他在学校门口截住了挽着自己前女友手臂的女医生的儿子。大头说,我梦游的事是你说的吧?女医生的儿子说,是我,怎么啦?女医生的儿子长得很高大,他根本就没把大头放在眼里。谁知他话没落音,大头一拳揍了过去,女医生的儿子先是眼镜飞了起来,接着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等他爬起来,一只眼变成了熊猫眼,脸肿了半边,根本失去了战斗力。为此,大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学校记过处分。
大头的初恋被埋葬在明月之下后,再也没有这么认真地恋爱过,直到认识二曼。
大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定是临走的那天夜里,大头在梦游中把花盆搬到了阳台上,而自己却一无所知。大头从没把自己梦游的事告诉过二曼,恋爱的时候他担心二曼知道自己梦游不同意与自己继续发展关系,结了婚他怕二曼知道自己梦游会害怕。大头曾暗暗祈祷,那个噩梦已经永远离自己而去,想不到今天它又找上门来。
大头对二曼说,我睡不着,躺得实在无聊就起来去折腾花。说着,他还傻笑了一下,使自己的谎话显得更加真实。二曼也没追究,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大头并没因为蒙混过关而感到轻松,他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二曼会发现自己是个梦游者,如果二曼知道自己梦游而先前却没告诉她,她肯定会伤心,她还会害怕得天天睡不着觉。一想到这里,大头自己的心先疼起来,真的,大头不想让二曼受一点点委屈。大头还想,往后他和二曼还会有后代,谁知道自己梦游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来呢?谁知道梦游会不会遗传呢?大头越想越害怕,他决定去看医生,他一定要在二曼发现自己是梦游者之前把病治好,那样二曼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曾是个梦游者了。大头吃过女医生给他开的药,但是病却没好,所以大头决定去看心理医生。大头看了一些资料,他知道睡眠正常的人在睡眠的时候大脑皮层受到抑制,而梦游者睡眠的时候仍有部分大脑皮层依然十分活跃,这种现象与神经系统关系密切,而神经系统又与人的心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头挂的是专家门诊。专家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仔细听了大头从上小学三年级到现在所有发生的梦游经历,专家说这些年你见过你母亲吗?大头摇了摇头,专家又说,你想你的母亲吗?大头还是摇了摇头。大头曾经是那样想念母亲,但这么多年过去,母亲在大头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因此也越来越淡漠。专家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问大头母亲长得什么样,并说说得越详细越好。大头仔细回忆着母亲,说给专家听,专家一边听一边在纸上画着什么。后来,专家拿出三张纸片,三张纸片上分别画的是一位老太太,一个年轻姑娘,一个30多岁的中年妇女。专家说,请你从这三个人中任意挑出一个来,大头想也没想就选中了那个中年妇女。说真的,专家画的中年妇女一点也不像大头的母亲,但大头为什么偏偏选中了那个中年妇女呢?事后大头问过自己,是因为母亲离开自己的时候大致就是这个形象,而这种形象已经成为永恒,永远定格在了大头的脑海中了吗?大头不得而知。专家说,孩子,去找你的母亲吧,她现在应该是个老太太了,母亲找到了你的梦游症就好了。说完专家不再理他,对着门外喊:下一个。
小学三年级就要结束的时候,大头正坐在教室里进行最后一门功课的考试,他无意中发现有个人在教室外徘徊,他又看了一眼,发现是自己母亲。这时大头还剩下最后一道题没做,他急忙把这道题答完,看都没看就交了卷,然后就跑出了教室。但是母亲已经离开了,大头跑到学校门口,在大街上高喊:妈妈——妈妈——大头喊得声嘶力竭,泪流满面,却没得到任何回音。行人看看这个不幸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又各自走自己的路了。大头想,母亲到学校来找自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告诉自己,就不顾一切地往母亲家跑。大头敲开母亲家的门,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在打扫卫生,问大头你找谁?不等大头回答老太太又说,那家人搬走了,搬到了外地。自此,大头再也没见过母亲,但大头不相信老太太的话,他曾在这个城市悄悄地到处寻找,找了很久却一无所获。
父亲脾气越来越暴躁,他还开始喝酒,动不动就拿大头出气。当父亲经常把一个女人带回家来的时候,大头被送到很远的爷爷奶奶家。从此,大头一直跟爷爷奶奶生活,直到考上大学,他再也没去过父亲的家。爷爷和奶奶靠种地为生,他们年纪越来越大,收入也越来越少,他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仅能维持三个人的生计。大头要上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就要开学了,爷爷和奶奶实在拿不出学费,他们坐在家里一边长吁短叹,一边骂儿子不孝,把孩子扔给他们真是作孽。就在这时乡邮员进了他们家,把一张汇款单交到爷爷手里。汇款单上既没寄款人地址也没寄款人姓名。大头又能读书了,他一直在想这个给他寄钱的人是谁。虽然汇款单上收款人写的都是爷爷和奶奶的名字,但大头隐隐感到这些钱是寄给自己的。大头知道这个人绝不可能是爸爸,如果是爸爸,他炫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隐名埋姓呢?大头也想过是妈妈,但妈妈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怎么知道自己上学遇到了困难?再说如果真是妈妈,她没有必要把自己隐藏得这么深。后来,爷爷和奶奶每年都会收到一两次这样的汇款,直到大头大学毕业。而这个寄钱的人也一直是个谜。大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工作后,他一直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打探这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但直到现在仍没结果。
这天夜里,大头做了个梦,梦里的房子、街道和种种景物,都是他少年时所熟悉的。大头去找母亲,还是那个台阶,还是那扇门,不等大头敲门,门自动打开了,屋里一位老太太看着他,大头觉得老太太熟悉而又陌生。老太太说,你是大头吧?大头点点头说,您是?老太太说,孩子,我是妈妈。大头说,你不是搬走了吗?老太太说,又搬回来了,我想你啊孩子!大头叫了一声妈,老太太把大头搂进怀里,喊了一声:儿啊!就放声大哭起来。大头也哭了,后来大头哭醒了,他摸摸自己的脸,竟摸了满手的湿。
第二天,大头向公司请了假,他对二曼说要出趟差,就坐上火车去了他少年时代住过的城市。下了火车,虽然城市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大头还是凭印象走进了自己的少年。这时大头听见几个小孩子在唱: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当然他们不是在说大头,而是在说与大头一样长着一个大大的头颅的另一个孩子。
责任编辑/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