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情歌(2)

时间:2015-06-18 01:4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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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到了现在,这座高原的很多地方仍然是无名的,即使是高拔的雪山,奔腾的河流,漫长的山谷。凌五斗身边的河流也是一条无名河,天堂雪峰的冰雪融水静静地流淌着,晶莹纯净,它在这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构架的无穷山峦中,冲突、徘徊,最后没有找到出路,消失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蔚蓝色湖泊里,去倒映天空的繁星和白云。河两岸的牧草并不丰茂,但不时会出现一片金色的草滩。河岸两侧一年四季都结着冰,衬托得河水呈一线深蓝。中午,河面上会升起丝丝缕缕的水汽,轻烟一般,像梦一样虚幻、飘浮。

凌五斗离扎西的帐篷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很想和扎西说话,但扎西第三天就不见了,他家的帐篷、牦牛和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在这阔天阔地里,万物自由。几只黄羊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他一阵,然后飞奔开去,它们跑起来,雪白的屁股一闪一闪的;藏野驴在远方无声地奔驰,留下一溜烟尘;他还看到过野牦牛、雪豹、棕熊和猞猁,水边有黑颈鹤、白额雁、斑头雁、赤麻鸭、绿头鸭、潜鸭;河滩附近还有藏雪鸡和大嘴乌鸦;几只雪雀突然从金色的草地间飞起,鸣叫着,像箭一样射向蓝天,消失在更远处的草甸里;天空中不时有鹰和金雕悬停着,给大地投下一大片阴影。

自入伍以来,他还没有这么自由过。他沿着无名河游牧,过几天就换一个地方,他支起帐篷,把自己要骑乘的马腿绊上,把其他的马放开,到天黑的时候,才把它们找回来,有时候,他两三天才去找一次。他觉得放马应该是连队最好的工作。

有一天,凌五斗赶着马儿从喀喇昆仑的大荒之境进入了至纯至美的王国。金色的草地漫漫无边。那是纯金的颜色,一直向望不到边的远方铺张开去。风从高处掠过,声音显得很远。远处的山峦相互间闪得很开,留下了广阔的平原。险峻的冰山像是用白银堆砌起来的,闪在天边,在阳光里闪着神奇的光芒。天空的蓝显得柔和,像安静时的海面;大地充满慈爱,让人心醉,让人感觉这里的每一座峰峦、每一块石头、每一株植物都皈依了佛——实际上它们的确被藏民族赋予了神性。高原如此新鲜,似乎刚刚诞生,还带着襁褓中的腥甜气息;大地如此纯洁,像第一次咧开嘴哭泣的婴儿。

这一切让凌五斗无所适从,他不由自主地呵呵笑了起来。他觉得,只有那样的笑才能表达他对这块土地的惊喜和热爱,才能表达他对这至纯之境的叩拜和叹服。他感到自己正被这里的风和停滞的时光洗浴,它们灌彻了他的五脏六腑、血液经脉、毛发骨肉。

就在这个近乎神圣的时刻,他突然听到了高亢、甜美而又野性十足的歌声。

他循着歌声寻找唱歌的人,却没有看见她的踪影。又转了十多分钟,才看到她骑在一匹矮小壮实的藏马上,放牧着一大群毛色各异的牦牛和羊,一匹威猛的藏獒跟在她的身边。

看见他,她勒马停住了,把粗声吠叫的藏獒喝住。她穿着宽大的皮袍,围着色彩鲜艳但已污脏的帮典,束着红色腰带,有一只脱去的袖子束在腰间。她最多十七八岁。他突然想起了汪小朔所说的德吉梅朵,但他不敢确定。

她看他的眼神那么专注。他感受到了她目光里的热情。她的羊此时也大多抬起头来看他,那匹藏獒不离左右地护着她。他怕惊吓着她,不再向她走近,只在远处勒马看着。

她笑着,招手让他过去。她笑起来那么清纯,白玉般的牙齿老远就能看见。

当他快要走近她时,她却勒转了马头。小小的藏马载着她,一跳一跳地跑远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那匹高大的藏獒嘲笑似的冲他吠叫了几声,像头黑毛雄狮一样随她而去。

凌五斗向前方望去,没有看见毡帐,也没有看见炊烟,只有金色的草地一直绵延到模糊的雪线附近。她站在一座小山包上,只有一朵玫瑰花那么点大。她的羊更不起眼了,就像一群蚂蚁,正向她涌去。她的歌声在前方突然响起来,那么动听:

不见群山高低,

只见峰峦形状,

我的白衣情人,

缘分前世已定……

凌五斗如果能听懂她的歌声,一定会以为那歌是专门唱给她自己听的。但他只能远远地、久久地望着她,直到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那天,他再没有看见过她。他不知道她的帐篷支在哪里,不知道她的家在何处,不知道她是否已有“白衣情人”,也不知道在那样无边的旷野中,她是否感到恐惧,是否感到孤单。躺在单兵帐篷里,他以一种忧郁而又复杂的心情牵挂起她来,就像牵挂袁小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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