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后,四眼老实了,肉再也没少过。但秦木匠发现,黑狗在看自己时,眼光里多了些瘮人的成份。
秦木匠的技艺一如既往的精湛,凿坯、修光、打磨、着色,一丝不苟,他的每一件作品虽称不上完美,但绝对拿得出手。乔财主抚摸着那些木雕的门窗、书案、屏风,件件称心如意,完工那天特意吩咐账房,多算工钱,外加赏钱, 又置办酒席亲自作陪,场面隆重热烈。席间,看秦木匠多次预言又止,乔财主哈哈一笑说,秦师傅有话不妨直说。秦木匠红了脸说,烦请老东家派人送我一程。财主一听,这有何难,院里有的是人,送送就是。秦师傅说,最好带了家伙。乔财主心里明白,木匠身上有了钱,有些害怕劫道啊,唉,也忒胆小了, 你那几个钱, 歹人怎会惦记?但又不好明说,让管家拨了两名看家护院的家丁,送秦木匠回家。
两个家丁背着枪,心里头不乐意。你个木匠,还讲排场,要我们背枪护送。秦木匠也不多说,一行人往西一路走来。田野里,已经收获了的庄稼地变得开阔了起来, 前面是一处乱坟岗子,上得岗子,秦木匠和那两个家丁顿时惊呆了:一溜十几只狗有坐有站,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去路,秦木匠站住了脚说,两位兄弟, 这就是我请你们送我的原因,因为我告了这畜生的状,它这是要我的命啊。两个家丁顺着木匠指的方位,看到了挖得很深的一道坑, 显然是为木匠准备的。两个家丁哗啦啦打开了枪栓,对准了这群恶犬。
细心的秦木匠发现,刚才还眼露杀机的四眼,顿时眼光黯淡了,那原先高高扬起的尾巴,此时无力地垂了下去。这畜生明白, 在和木匠的较量中彻底败了,此时大限已至,双眼湿漉漉的,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秦木匠伸手摁住了家丁的枪说, 弟兄们别开枪, 放它们一马。接着对四眼骂,畜生,是你偷吃在前,我告状在后,怎敢怨恨于我?畜生就是畜生,想和人斗,没门,记住,今后要做一条好狗,什么时候再作恶,就是你的死期到了。还不快滚回去?
四眼一下子精神了,它带领其它的狗, 往来时路跑去, 临走,朝着秦木匠看了一眼。木匠明白, 这一眼里, 已经换作感激。他向两名家丁拱拱手,说两位兄弟辛苦了,请回吧。两个家丁愣在那儿还没回过神来,问前面再有危险怎么办?
秦木匠笑了,兄弟们等有功夫时到我那穷山僻壤里吃茶。说完,大步朝前走去了,刚刚升起的朝阳,闪耀着灿烂的光辉,照在辽阔的荒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