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王二虚岁四十九那年做的五十大寿,五十大寿时给他自己办了一口上好的梓木寿材。寿材割好后,远远近近的人都闻声跑来瞧稀罕,乡人还是头一回见识。
梓木寿材4个头的,庄重气派得很,搁在堂厅里犹如泰山安于眼前;寿材木纹粗犷、古朴而纯粹,犹如江河云朵流淌于天地间。
走进王二家堂厅的人顿时被震住,这梓木寿材有臣A人心的贵人之气,有摄人心魄的肃穆之气。干透的木头还生着一股子香味,慢腾腾地渗入人身心深处。
这真是一口好寿材,乡人一脸敬畏,个个痴痴地张口望着这梓木寿材。
王二一边瞅着梓木寿材,一边招呼着来人,眉梢间透着一丝得意。
乡人打心里头羡慕王二,能睡上这么一口千年难求的好寿材,可真是个享福之人,不枉来世上走一趟啊。
不少人巴巴地瞧着寿材,舍不得离开。王二咋那么长眼,认出张让家那棵一两百年的老树是梓树,还是割寿材的好木料。
张让家有棵谁也叫不出名的树,树在天地间经了好几辈人,长得粗壮挺拔,不知啥原因,张家几辈人都没舍得砍掉这棵树。
老树在风风雨雨中安然过了一两百年,活到了张让手上。张让是个赌鬼,败家子,上赌场时输多赢少,每次欠下的赌债都是王二替他背的。
王二背不动了,便再也不肯替张让背债,硬要张让还钱。一个小窟窿都填不上,张让哪有能力去堵欠下王二的那个大窟窿呢。
王二索性让张让拿那棵老树顶这一屁股的债,这棵老杂树没多大用处,没想到还值这个价,张让很痛快地答应了。
王二立马砍倒这棵老树,搁在家里头晾了两三个年头,木头干得梆梆响,才慢慢放出话。说张让拿来抵债的老树怕是梓树,从前王公大臣迭官贵人都爱用这梓木或楠木来割寿材。
村里人一下子醒过来,谁都没想到这棵老树就是传说中的梓树,都以为梓树早让先人砍绝了。张让后悔得紧,原以为自己赚了大头,没想到亏了老本。
这棵老树要真是梓木的话,割一副寿材的价格少说也抵得上几十户人家的全部家当。但这棵老树早变成木头,晾在王二的堂厅里,再也不是他家屋后的祖产。
王姓在村里是大姓,王二又当过多年的大队干部,平日里就是个无人敢惹的狠角色。王二谋到张让家的这棵老树,看来是耍足了心眼,把张让拉下水,还主动替张让背赌债。
村人却笑话张让上了王二的贼船,有眼不识梓树,败掉了祖产,都佩服王二的精明,早早地就认出张让家的老树是梓树,耐着性子等了一二十年才把梓树攥到手心里。
梓木寿材供在王二家的堂厅里,成了村人口中一个长盛不衰的话题。王二家也成了村里老人爱溜达的地方,虽然那些老人做梦也睡不上这么贵重的梓木寿材,但常来瞧上几眼也能饱饱眼福。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见过比梓木更贵重的金丝楠木寿材,但那副金丝楠木寿材早在一把大火中化为灰烬,点了这把火的恰恰是王二。
当年闹土改分浮财时,大地主程久贵一家乘乱逃走,不知去向,程久贵一家就像草尖的露水在大太阳底下觅不到一丝踪迹,但却在方圆几十里遗下几十处大大小小的宅院。程久贵落地生根发家的老宅里放着一副名贵的金丝楠木寿材,这副金丝楠木寿材就充了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