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牧学院大门很普通,但门口很繁华,商店饭店旅店一家挨一家。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李男、佳佳、修丽几个女生穿着入时,格外引人注目。
拜沿杀猪菜馆门前,有些落魄邋遢的老梅在门口瞧了半天,今天收入比往天多一倍,他想改善改善生活,解解馋,毕竟自己快一个月没见荤腥了,一闭眼下决心走了进去。
胖得有些离谱,脸上画得极为夸张的老板娘迎了上来:里面请。
老梅被让到了五号桌前,老板娘递过来一张菜单:吃点啥,我们店可是全县最正宗的杀猪菜馆。
老梅点了一个烩菜,一个拼全猪。
老板娘:你可真是吃家,两个菜点了全猪,来点儿酒吧?
老梅心情不错:好,来点。
老板娘把菜单翻过来,指着酒水:喜欢哪口?
老梅接过一看所有的酒都是几十元,排在最后的是五粮液,七十五,他的拇指正好盖住了数字后的零:好酒啊,听人说过没喝过,就它吧,五粮液,我也尝尝,开开洋荤。
老板娘一听乐开了花:好嘞,烩菜、猪全拼、五粮液一瓶。
因为酒价少看了一个零,结账时老梅与老板娘吵起来了。五大三粗的老板拎着菜刀从灶间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也不打听打听,敢在我牧校高三儿的店里吃白食的主还没生出来呢,就你啊?说着举刀砍向老梅。老梅挺着脖子迎刀而上,吓得老板急忙收手,差点伤着边上的老板娘。
打闹引来很多人围观,龙阳和两个同学正好路过,也凑过来看热闹。
老板:真是见着不要命的了。
老板娘:小心点,别要了老娘的命。
老梅:不杀了,我可走了?刚迈步就被老板娘张开肥大的双臂拦住:吃饭不给钱,想走?门都没有!
老梅:我身上的二百多元钱都给你了,剩下的明天给你送来,要是还不行,你就杀了我。
老板娘:你个乡巴佬,没钱你装什么犊子,还喝五粮液?在屯子高粱地里蹲着得了,干吗非得上城里丢祖宗八代的脸。
老板娘越骂越难听,老梅扬着头,就像没听见一样。龙阳和两个男生实在听不下去了:人家身上没带够钱,都答应明天给你送来了,你至于这样数落人家吗?农村人怎么了,你不也是农村来的吗,这才几天呀,就这样埋汰自己人。
老板:你装什么大尾巴狼,站着说话不腰疼,想立棍儿,他的饭钱你给他出?
龙阳:我出怎么了!从身上掏出两百元钱没好气地说,给你。
老板:还差四百。
龙阳从兜里取出一张卡:没带那么多钱,刷卡行不?
老板:本店只收现金,没那设备。
龙阳问同来的二人:你们身上有钱吗?先借我,等会儿取了钱还你们。
二人不好意思地直摇头。
龙阳实在没招,取下腕上价值不菲的名表:我这手表押这儿行不?
老板娘: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啊,没上过大学我还没在大学门口开了十几年饭店啊?谁不知道你们牧校生都是农村来的又穷又没文化的学生,有本事有钱的谁上这劁猪割卵子的学校。
老板:你弄个破表放我这儿明天管我要十万,跟我整这个?老子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龙阳轻蔑地说:真是双眼瞎,这表新的要二十万,现在十万也不给你,你这个馆子值不值这个表钱?
老板:不行,要现钱,交了钱走人。否则连你们几个同伙一起上派出所。
龙阳:我们怎么成了他的同伙?
老板娘:这年头不沾亲带故谁装这犊子?
龙阳:你嘴放干净点。
老板娘:少废话,是拿钱还是上派出所。
这时李男他们刚好赶到。
李男上前一步:我有钱。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男孩打扮的她。老梅惊诧地张大了嘴巴,然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李男、龙阳和同学们送老梅回到他的住所。老梅住在废品收购站边上,一间又矮又破的平房里。五六平米的院子堆满了废品。
李男:梅叔,你不是到城里开水果店的吗,怎么收上废品了呢?新……她想问新婶婶呢,看到老梅的颓丧样,怕伤了他就没问出口。
老梅叹了一口气:我他妈姓的是倒霉的霉。我和你婶在城里租个房子开了个水果店,本来还不错,后来听说南方香蕉便宜,每斤才两三毛,回来能翻十几倍,我和你婶就动了贪心,去海南贩香蕉。谁承想回来的道上车翻了,一车货全让人给抢了,一下子赔了个底朝天。没办法,你小婶去给人当保姆,我在这儿收破烂。
女汉子也有柔情,差点就痛哭流涕:怎么不回村呢?咋说苦日子农村比城里好过。
老梅:地没了,房子也卖了,回去连个地方住都没有不说,也没啥干的呀。
李男:你可以养猪啊,咱村你猪养得最好了。
老梅:我至今还欠你婶她哥三万多,翻车时你婶腿断了,治病没钱借的。
李男:再过两个月我就回去办养猪场,你和我婶回去帮我,我包你们吃住,给你们发工资,也省着你们新婚燕尔就分居。
老梅:那敢情好了,过去看城里人生活跟天堂似的,现在我才知道没有工作的城里人,还不如农村人好过呢。在城里有钱的和没钱的,真是两个世界两重天啊!
学院植物园里,在果实累累的海棠果树林簇拥下,社会班正照毕业相。摄影师摆好了位置,教授被请到了中央坐下。
摄影师调动大家的情绪:请你们把毕业证举起来,好。
大家举起证,都是红色的,只有李男是绿色的。
摄影师好心地提醒:那个同学你的证怎么是绿色的,不协调,换一个吧。
李男把绿证举得更高了,还炫耀地晃动着:我这叫万千红中一点绿,工作生活一定过得去,过去是绿叶捧红花,现在是红花拱绿叶。哥得上正中间,你们都得围着我转,这个可行否?
众人起哄:行,很行,非常行!
李男来到教授身后的位置高举起绿证,大家自动以绿为中央摆出拱卫之形。咔、咔,青春被定格在了相机里。
同学们互相拍照,李男和她的绿证更是火,被拉来拉去地照相。
李男:你们是让我和我的宝贝绿证当陪衬吧?好,哥有好生之德,让你们回去在家人面前尽情地臭美陶醉去吧。
修丽:我们以你为先驱!将来好教育后代。
佳佳带头喊:男哥威武。
男生女生起哄:男哥威武!
教授走了过来:我教了快一辈子书,第一次见到拿了绿证还这么高兴的,哪怕是一丁点尴尬也没有,是你心理素质特别过硬,还是别的什么?
李男说:说吧没事,你是问我是演技派高手是吧?
教授嘿嘿两声,摇了摇头。李男解释道:我决定给自己打工了,文凭就是一张纸,红的绿的又有什么分别。他们都是红的,你不觉得我的绿证很耀眼吗?
教授:十二门功课,畜牧产业化、防疫、繁育三门是满分,其他全都不及格,是你不愿意学习,还是反对现在的教育理念的恶搞?
李男:我没工夫想那么多,我花了学费,不能白花,得学点有用的东西回去,得对得起父母的辛苦钱吧?
教授叹气:典型的实用主义。
李男:没用我学它干什么?浪费钱是父母的事,我可以不心疼,我的青春也浪费不起啊!
有同学拉她拍照,她乐颠颠儿地跑开了,教授望着她消失在红彤彤果实中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