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车站停了很多车,车主不停地跟过往的人搭讪拉坐。李男和老梅来到公共汽车站。正要上车,龙阳骑着自行车赶到了。
龙阳高喊:李男,男男,等一下。
李男对老梅说:你先上。
龙阳:我来送送你。
李男:谢谢呗!
龙阳眼里闪着异样的光,深情地:我想跟你说……
李男的心突突跳。
司机打开车窗喊:快点上车,到点了,开车不等客。
李男:先什么也不用说,我要上车了。转身逃跑般上了车。
车开动了,龙阳在车下使劲挥手,李男在车上也向他挥手告别。
老梅问:他是你男朋友?
李男脸红红的:是同学。
老梅:我们女汉子脸红可不多见啊。
李男竟然有些扭捏:你是叔怎么也乱讲话啊。
不久,七沟村出现在视野里,收获的田野充满成熟的美。
李男在车上坐立不安。
老梅:想家了吧?
李男:是啊,六七个月没回家了,走的时候地还没种呢,现在都收割了。
老梅感叹道:是啊。走时候腰缠万贯,回来是一穷二白,真是物是人非。
李男安慰老梅:安顿一下,我们就开工建设猪场。你用五荒地入股,我每月除了给你和婶两千元外,年底我们还分红。你也早点把婶接回来。
老梅:没想到这十五亩五荒地竟然是我最后的希望。
李男上学这段时间,我和黑子争先恐后地上她家表现。实事求是地说,这段时间我丰富了不少实践知识,当然咱是有猪文化的人,干的活细的多粗的少,很得老两口的赏识。黑子嘛,只能在我的指挥下干些粗活,他非常不情愿,但是知识是权力,他没法,为了争取爱情咬牙挺着。知道李男要回来,我来到七沟村东头公路站点接站,发现武黑子比我来得还早,在那儿焦急地徘徊,不住地张望。李男从车窗早就发现了我们,装没事人似的不吱声。老梅也发现了我们,叹了一口气:看那是谁?哪个是白马王子哪个是麻烦啊?
李男:什么都不是。
车停了,老梅和李男下了车。黑子先迎了上去。
黑子越过老梅抓住李男的手,激动地说:回来了?
李男:你怎么来了?
黑子要为李男提包,她不情愿,两人扯来扯去。
我说:哎,哎,这儿还有一位呢。
一阵风吹过,李男忙捂住鼻子:我们村怎么这么臭啊?真是顶风能臭出十里。
我说:你才闻出来啊?你们村是远近闻名的养猪专业村,也是臭名昭着的大粪村,外面说你们村的绿豆蝇都是副科级,比别的村大。
李男:你们损不损啊。你说我以前咋没闻出来呢?
老梅:别说你了,我在这村呆了大半辈子也是今儿个才闻到这着名的臭味,呆长了就闻不出来了。
李男:这就是老师说的久而不闻其香、久而不闻其臭的典故吧。看来我这次远离家乡求学没白去,起码知道我们香在哪里,臭在哪里。
黑子酸溜溜地说:出去一趟成了哲学家了。
母亲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胳膊上吊着吊瓶。父亲一脸愁容照顾在身边。李男一看鼻子一酸,眼泪一对一双地流了出来。她扑到了母亲身边,把脸贴在母亲的脸上:妈,你这是怎么了?我第一次见到女汉子流泪,眼泪也不听话地流了出来。妈妈抚摸着她的头:男男回来了,妈没事,小感冒。李男心疼地说:都烧这样还说没事。妈妈面带笑容有气无力地说:咱们村就这风水,身子骨弱的人每年都闹病。父亲站起身说:春一回秋一回,五月节不得,八月节早早的,都是这样,不碍事。老梅兄弟你也回来了?回来好啊。李男说:什么风水?都是村里养猪,污染环境造成的。见李男回来,母亲精神好多了,坐起身:就是身子骨弱,碍着养猪什么事了。同样养猪,你和你爸怎么不得病,年年就我得病。李男说:我们村家家养猪,粪便乱堆乱放,河水污浊,空气中弥漫着恶臭,这说明我们的土地、水源、空气都被污染了。这就是导致我们村人经常闹病的罪魁祸首!父亲说:上两天学说话一套一套的了,照你这么说我们再不能养猪了?这可是咱们村致富的唯一出路啊。李男:养是要养,但得人畜分离。把猪场建到村外去集中养,这样不但解决了污染的问题,还能把一家一户的小户养殖联合起来,统一品种、饲料、防疫、价格、技术。这样可以节约成本,提高品质,掌握价格话语权。妈妈:这书没白念,长学问了,像你爸说的一套一套的。父亲:看来又要折腾了。李男:知我者父亲大人也。
李会计问老梅:你是假小子请回来共谋大计的?老梅长叹了一口气:你也许听说了,我今年是倒了大霉了,男男是想帮我呀。父亲说:都过去了,今后好好干,驴粪蛋子还有发烧的时候,人都是三穷三富过到老,留得青山在,早晚有翻身的时候。老梅:我回来踏踏实实地帮男男养猪。父亲:这一年我看人家农业公司的发展不错,我觉得男男的合作养猪比他们更有发展,前景看好。自打接到男男电话,跟我说起要股份合作养猪,我这些天就反复琢磨,觉得能行。母亲:你的看好一会再说吧,孩子回来了,你还不去小卖店买点过节的东西?黑子抢先说:我去吧!母亲说:哪能让你去呢,你是客,这些天我这病没少折腾你,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的。黑子脸红了:应该的。我心里开始着急了,手心都冒汗了,心想这老太太要是倾向他对我可不是好兆头。她母亲看了一眼我说:这些天小秦也累坏了,还别说你学习一趟真有进步,就你刚才这套嗑儿跟小秦前两天跟我叨唠的一模一样。我说:没啥。心里暗自高兴,最起码还在一个起跑线上。李父微微一笑:还是我去吧。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我觉得这老头挺明白事儿的,不愧是老会计。
一个礼拜后就到了中秋节。李男正穿着雨衣、雨鞋,戴着风镜、口罩,给猪圈外撒生石灰消毒,老房走了过来:你这孩子给猪圈涂什么脂粉啊?李男:这是给猪圈消毒,你们家的也要消毒,这样猪不得病、人也少得病老房不屑地:我们家早不养了,这老话说得好,人和猪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哪能不得病?人得信命,一生得多少次病都有定数,猪是不是你的财,得不得,得多少也都是人的命决定的,你这涂脂抹粉就管用?李男:你这是迷信,养猪得靠科学,不信咱们是骡子是马走着瞧。老房抓了抓了头:上两天学就会跩了。
桌上摆满了鱼肉蛋鸡、青菜和月饼等佳肴。父亲擦酒杯,母亲正在外屋煮饺子。男男走进来:这么香,什么好吃的?母亲:我们男男爱吃的三鲜馅饺子。
这时老梅夫妇进来了,将梅嫂一一向屋里人引见。三句寒暄过后大家围着桌子坐下,两个男人喝酒,三个女人喝饮料,有说有笑。
老梅喝了一口酒对李男说:我的地入股你看着作价就行,我和你婶都相信你。
父亲给老梅夹菜:来,别光喝,吃菜。地的事好说,我什么价你什么价,不让你吃亏。明天找刘书记在一起一商量就得了,市场有价的。
老梅:行,兄弟听你的。
李男却不同意:不行。
桌上人皆惊愕地望着她。
父亲:怎么不行?
老梅也诧异:我都同意了,有什么不行?啊!他恍然大悟:怕你婶不同意?
梅婶:我一切都听你叔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棒槌抱着走。
母亲笑了笑:老梅可真有福气。
老梅得意地说:这回放一百二十个心了吧?
李男:我不是不放心。但是要想做大做好就得打好底子,就像毛泽东当年在井冈山时几千军队,却做出了支部建在连上,设前敌委员会、建立士兵委员会这样最科学的领导管理体制。
李会计瞪眼:你要当女皇啊?
老梅点头:这是孩子志向远大。你们说是吧?
母亲和梅嫂也跟着点头。
李男说:是我扯远了,我说现在。你和我爸是第一批入股的,你们是以土地入股的;我们家还要注入资金,叫资金入股;还要把猪也作价入股。今后还要吸纳全村的养殖户都入股。你开头就不严密不科学,以后怎么办?要想长久合作,做大做强,就得合理合法,公正公平。就拿这土地入股一说,我们就得去县里的土地流转中心,请他们评估价格,签订流转合同,然后再按公司章程入股。
老梅竖起大拇指:行,看来我这步走对了。
父亲自然说不过她:这假小子喝了两天城里的墨水,就摇羽毛扇,还真把自己当成诸葛亮了?
李男扯住父亲:什么假小子,多难听,我这是女汉子。
李会计:女汉子、女汉子!
李男:好,大家举杯,我宣布,七沟村养猪合作社今天正式成立。明天开工,我去办理手续,老李会计和小婶你们去跑材料,联系做玻璃缸圈。我妈负责后勤,梅叔负责现在圈里的猪。来,干杯!
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么能耐,他比吃了蜜还甜:我们家穆桂英这就挂帅点将了。
五头大肚子母猪,扭达扭达地走进村子,直奔李会计家而来,在李家猪圈门前转来转去。人家都说老马识途,我今天躲在村边的树后目睹了老母猪认家,我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狡猾,不知道是为愚弄别人而高兴,还是为自己的计策行将得逞而得意。
邻居大嫂发现了它们,大喊:老李家,李会计,男男妈、男男,快出来看看,你们家丢的猪回来了!
李家人放下碗筷,李男噌地蹦出门,后面的人也跟着向外跑,左邻右舍也都出来看热闹。
猪看见主人,“咴咴”地围着李男乱拱、李男爱惜地摸摸这头,又摸摸那头。
李男:你们还算有良心。
众人议论:李嫂姑娘回来了,丢了的猪也回来了,真是双喜临门啊!
有的说:丢的时候是瘪肚子,你们瞧这架势,都揣着羔呢,可真填乎人。
还有人说:这是人家命里有这笔财。这牲畜和人就是不一样。母猪带着外面的仔回来,都欢喜;要是谁家女人跑了一年带着肚子回来,家门都甭想进。
众人开怀大笑。
李男打开猪圈门:走,回家,今天过节,给你们几位加餐。众人帮忙一起将猪关进圈内。李男对老梅说:梅叔,你去馇猪食,不填加别的饲料,要纯玉米面,照顾好这几个大肚婆,瞧这样子好像快生了。
老梅:贝青好吧。
二婶气囔囔走了过来:大哥,你管管老二吧。再这么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会计:又去赌了?
二婶:卖地的钱都快输光了,天天长到老房家,过节也不回家吃饭。我去叫,跟我急眼,骂我是扫把星,都是我命不好他才输的,说是家有贤妻,丈夫不输。你们说这还是人话吗。
人群中有人说:你不是半仙吗,怎么不给他掐算掐算什么时候能赢,再让他去赌。
李会计无可奈何地说:我说他多少回了,他表面答应挺好的,过后还那样。
我老婆的女汉子暴脾气上来了:二婶你别急,我去,我还不信这个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