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我,我信,可共产党为的是啥?”
“为啥?为的是不让大哥落到鬼子手里,为的是让大哥挑起抗日的大旗!大哥……”赵庆裕说不下去了,泪珠簌簌滚落。
“好兄弟!”罗洪哲拉住赵庆裕的手,呜咽语噎,话不成句。
赵庆裕抹去眼角的泪,肃容道:“大哥,也不知道花儿到了太圣寺了没有,下步该咋走,你得拿个准主意了。”
“你还是想让我上二道沟?”
“大哥,你还有啥没瞅明白?”赵庆裕有点急。
“兄弟,上回你让我投共字号,我没答应,这回,闹到这份儿上,山穷水尽了再去,我有点儿--这灰头土脸的--”罗洪哲吞吞吐吐,但总算把意思说明白了。
赵庆裕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大哥,你放心,赵尚志他们不会有啥想法的。”
罗洪哲看了看赵庆裕,缓缓说道:“好兄弟,你对大哥的恩德,大哥没齿不忘!共产党对罗某人的情分,我也牢记心中。只是,我罗家老枪的名声,不能在我这儿折了,请兄弟你多多谅解。”
见罗洪哲执意不跟自己走,赵庆裕向罗洪哲一拱手:“大哥,既然你不跟我同往,兄弟就向你辞行了。”
罗洪哲凄然泪下:“兄弟,人各有志,我不能跟你走,也不能强留你。我罗洪哲对天发誓,与日本鬼子不共戴天,大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今日一别,他日定会相见!兄弟你保重!”
“大哥保重!”
第二回 一还一报
明月夜,短松冈。
一座孤坟前立着一个中年汉子、跪着一个俊俏的姑娘。两人都泪湿衣襟,却都默默无语。
俊花在罗洪哲几个朋友的帮助下,终于在哈尔滨追上了正要南下的俊仁,死拉活拽俊仁也不肯跟她回来。俊花无奈,给他留了些钱独自返回。她照着罗洪哲的吩咐,先到冷云山等消息。到寺里的第二天一早,俊花想溜回家看看,刚出山门没几步,就碰上了抱着关氏尸首上山的罗洪哲……
不过离家几日,竟然就和娘生死永隔了,再闻听吴氏、兰子也惨死的噩耗,俊花一连几日茶饭不思,哭得死去活来。寺内主持明正方丈与罗家素有交情,他将两人安顿在寺后隐秘之处,又帮罗洪哲安葬了关氏。这日是关氏的头七,白天怕鬼子发现不敢出门,夜里罗洪哲领着俊花来到了关氏的坟前。
“爹,咱去二道沟找赵叔吧,我要报仇!”俊花叩拜完,打破了沉默。
罗洪哲缓缓拿过老枪,用手轻抚枪管上的一道两寸多长的深痕,问道:“花儿,你还记得这枪上的刀印是咋来的吗?”
“是爷爷和太爷爷跟老毛子打仗的时候,被老毛子砍的。”
“咱们罗家,祖上随康熙爷南征北战,乾隆爷那年赐予了这杆‘奇准神枪’,自那以后,代代出没沙场,冲锋陷阵,枪就是人,人就是枪。跟老毛子那一战,你太爷爷战死,偌大的罗府,几百号人,连着你奶奶、你几个叔叔全没了。只剩下我和你爷爷两个人,你爷爷……”
“爹,我知道,爷爷打那起就心灰意冷,官也不做了,还立下规矩,不许你插手兵匪之事。可现在都啥时候了,鬼子都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我娘她们死得多惨啊,爷爷要是还在,肯定会支持你打鬼子的。”
“傻闺女啊,当年你太爷爷舍了性命、你爷爷出生入死跟老毛子打仗,为的是啥?这地是咱中国的,他们想占咱就让他占?咱得抢回来!爹不跟你赵叔走,不是因为你爷爷的这个规矩,而是没脸跟他去!头年马占山将军退守海伦经过咱铁山屯的时候,我跟他约好过后去投奔他,可没承想,他这一去就没了动静。兴安岭的林子这么大,我也没法去找,只好在家里干等他的信儿。所以你赵叔头回劝我去找赵尚志的时候,我没答应,咱不能一仆奉二主啊。可这回要不是共产党给咱送信儿,爹怕是连这条老命都没了。好好的时候都没去,现如今受了人家的大恩,臊头臊脑的,我还咋去啊?这不是折咱罗家‘老枪’的名头吗!”
“爹,你咋想这么多呢,我就是要报仇,把小鬼子抢咱的东西都抢回来!只要能打鬼子,跟着谁打都行。”
“爹要跟你商量的就是这事。”罗洪哲面色凝重,“花儿呀,你也二十大几了,你娘在你这岁数都怀上俊仁了。这几年给你提亲的人不少,可你一个都看不上。今天当着你死去的娘,你给爹个实底,你是不是看上了疙瘩山的大掌柜飞虎?”
“爹--这个时候,你怎么问起这个了?”饶是月光清冷,仍能看出俊花绯红了脸。
“前几年,马人龙还是好模好样的时候来提亲,见我不答应,便说我嫌贫爱富,枉出侠义之门。你嫌人家言语轻狂将人打了出去。可那年飞虎来提亲,你躲在门后连个声都没出。你的心思,你娘早就猜中了。”
“他帮着马人龙那个贱坯子抢了咱家的三十垧好地,还觍着脸来提亲,谁稀罕他了?”俊花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