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子抽着闷烟,陈实耷拉着脑袋,好像睡着了。
“你对亲生的也不好,他死了就扔在山坡上,不能埋深一些吗?听说被野狗刨出来扯得稀烂。”陈实突然抬起头说。
“真是冤枉我了!是红花的老爹去埋的。叫我亲手去埋,我下不得手。那个天杀的笨贼,我还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她拍了一下胸口。
张果子也说不能怪她,人确实不是她埋的。
红花好像被吓着了,往后缩了一下身子。她的后妈因为受了一通委屈,也不赞美羊肉好吃,站起身喊也不喊红花就回去了。
陈实望着女人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她又给红花取了一块羊肉,并且要她坐得离火堆近一些。
“红花,你后妈说的可真?她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么?”陈实摸着孩子的头。
红花摇一摇头,又害怕地点了一下头,最后她好像要流眼泪,但是忍住了。她什么也没说。
“小娃子她能懂什么。不要难为她。”张果子抖了一下衣服上的泥沙。感觉酒有些过头了,他起身去远处小解时,差点栽倒。
“老陈,等下让孩子带些羊肉回去。火不要熄灭。剩下的我自己来收拾。你要是吃好了也可以回去了。”张果子边走边说。
“今晚的羊肉真不错。”陈实答非所问。
红花拿着陈实取给她的三块羊肉走了。趁着张果子不在,陈实自己也兜了一些。他把碗里剩下的几滴酒也顶在舌尖上回去了。
张果子一打开门,红花就站在门口,她的小手在流血,眼泪挂在脸上。
“爷爷”她怯懦地喊。
张果子被昨夜的酒催得有些头疼,他努力睁了一下眼睛,看见红花手背上的血口子。
“啊!怎么回事?”张果子慌张地问。
红花抖着小手站在原地。
张果子用一颗黄药碾碎了粘住红花手上的伤口。血止住了。
“好孩子,这和仙药差不多,治刀伤最有效,长大了不会留下疤痕。不哭,不要哭,一会子就不痛了。来,快来告诉爷爷,这刀伤是怎么弄的?”张果子牵她坐到门口的草凳上,又找了一块饼干递给她。
红花盯着伤口,小小的脑海里翻荡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红花一进门就挨打了,是她的亲爹用扫把将她扫倒在地,手里拿着的羊肉滚进了灰堆里。她当时吓得哭不出来,不清楚这一顿打的原因。她只听见后妈说:“天地良心,这么小的娃子也学会告状!说我对她不好!我对她还要怎么好呢?让别个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闲话,让我臊得慌。天地良心,你可是亲眼看见的,哪顿饭不是我亲自煮来伺候她?哪根猪草不是我亲自去砍?我的双手像陀螺一样不得休息,我的双脚像风一样忙得不沾地。我这样的顾着别个,别个她不当我是亲娘!我还活得下去吗!老天爷,你的眼睛长在哪里”红花偷偷看了一眼后妈,发现她的脸上沾满眼泪,眼皮有些浮肿,好像哭了很长时间。
“害人精!”红花的爹粗着嗓门,又在她的腿上踢了一脚。
今天早上醒来,红花就被派去砍猪草了。她手上的伤口就是砍猪草弄出来的。
“说吧,说给爷爷听。我不告诉外人。”张果子又问。
“我自己砍的。”红花低声说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张果子沉闷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从这个六岁孩子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事情。他同情地望着孩子,心里升起一股愿望,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这个愿望,觉得这事不大可能实现。
风吹着蓖麻树怪响,对面的山脚下,一只野猴子单臂挂在树枝上玩耍。陈实的牛被那只猴子摘果子乱打一通。受了惊吓的牛跑到山林深处去了。陈实尾在牛后。张果子默默将那只猴子指给红花看,他想要说点什么道理,终究感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