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口”一直没有出现,那份惦记就窝在心里,如气球般胀大,连出气都不太匀称。
快要降霜的日子,小昭有些凄凉,想“好一口”再不来,就彻底忘记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无法说清,小昭准备放弃惦记的时候, “好一口”却出现了。
“好一口”穿着咖啡色丝绒棉袄,那种小棉袄显身材,让“好一口”看上去很清癯。小昭形容不好清癯,只是感到“好一口”的高大身材看上去一点也不累赘,十分清爽。
“好一口”坐下来之后说,今晚换换口味,你做些家常菜,我们唠唠家常。
小昭拼命点头,刀工、厨艺好像只为“好一口”攒着,说着话,几碟菜就端了上来。小昭说,还有风羊肉,天冷了,吃些羊肉蛮好的。
架上酒精炉子,小昭也坐下。小昭说,今天我请你,难得你还记得这个地方。
“好一口”说,行,你请就你请。
“好一口”喝白酒还是那副姿态,不像小昭,一口一杯。小昭心情特别爽朗,喝酒就像吃菜,小昭看着“好一口”磨磨蹭蹭的,就着急,时不时说,喝呀,你喝呀!
“好一口”还是那么慢,等他喝完几小杯后,叹口气说,说说朱三吧。
小昭一下子停住了筷子,说,朱三?你认识朱三?
“好一口”不急于回答,咂摸咂摸嘴说,不认识,但是我知道他是你家的。
小昭一下糊涂起来了,他怎么能知道朱三呢?小昭不吃菜了,小昭说,那你得说清楚,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朱三的?
“好一口”扑哧笑了,说,逗你呢。
小昭提在嗓眼的紧张随之吞下,说,不带这么说话的。
“好一口”说,那怎么说话?
小昭想想不对,他怎么突然说出朱三的名字?又问,你是谁?你认识朱三?
“好一口”说,我怎么会认识朱三?
那你怎么知道朱三的?
“好一口”突然不笑了,看着小昭说,县城这么大,我能打听不出小昭的朱三?
小昭问,你打听我干吗?打听朱三干吗?
“好一口”说,我没有打听,有天你们村里人在这里吃饭,不是朱三女人那么喊着吗?你紧张什么吗?
小昭松口气,然后说,你看看你,真的不带这么说话的。
说到朱三,小昭就想流泪,她的委屈都是朱三给的,假如朱三不去打工,朱三不跟邻村的寡妇好,她不会出来开卤菜摊,也不会这么受罪。朱三不稀罕她,她稀罕女儿,稀罕家。这些小昭不想对“好一口”说,她只说,是的,我孩子爸就叫朱三,在上海打工。
“好一口”说,哦。接着说,现在这个社会,外出打工拆开多少亲人。
小昭说,你不像本地人,你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县的?
“好一口”说,我也是被活生生拆开的那群人,我是辽宁鞍山的,这边有工程。
小昭说,你是老板?
“好一口”说,不是,就是跟那些打临工的差不多,混饭吃的。
小昭哦哦点头,喝下几杯酒后,说,你等着,我添个红烧鸡,今天这只鸡是专门从一个老大妈手上买的,绝对是柴鸡。
“好一口”说,你做吧,反正今天不太忙了。
小昭把鸡炖上,又回到座位,小昭心情没有那么明亮了,某处折射出的暗影斑斑点点的,若隐若现。小昭不知道一个东北人怎么知道她的男人叫朱三,自己刨根问底,显得不太礼貌,就端着若明若暗的心情,陪着“好一口”。
“好一口”今天话多,是小昭认识他之后说的最多的一次,他说,知道你不容易,生活都不容易,我们在外打拼的,都念想着家,不要责怪朱三,他不定跟我一样,喝着小酒,想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