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你妈找到学校去怎么办?”莫中医又问。
这还真的问到了点子上。
其实他很害怕没过几天,母亲会突然意识到他的价值,跑到学校去闹事。他还有一年才毕业,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去上学的,她要找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学校了,那样他的脸就丢大了,谁知道她是不是会拿了个什么东西在学校当众打他?到时候,他一时火起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当众把生病的母亲打翻在地,会不会被开除或留下个什么处分?这会不会被写进档案?这对将来的就业又会不会造成影响?……想到这些,他禁不住愁容满面。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见她。我是不可能再回去的,其实她也不要我回去,她也讨厌我。”他低声说。
“如果你不回去,你下一年的学费怎么办?”莫中医又问。
“我想去打工。但现在我还没去找,这两天比较忙。”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普通的暑期工好像都只招女生。
莫中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道:“高竞,我可以帮你。”
高竞抬起了头。你怎么帮我?他很想问。
“我现在给你找份工作,月薪不高,五百元,但必须每天去。工作时间是每天晚上七点至早晨七点,工作性质是晚上在警犬训练场值夜班。”
那不是连晚上的住宿费也省了?怪不得他要问我怕不怕狗呢。
“觉得这工作怎么样?”莫中医问他。
“可以啊。”他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爸,那原来他们警犬训练场是谁值班的?”莫兰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我会负责让那个职位空出来两个月。”莫中医神情严肃地看着高竞,“我帮你忙,可不是白帮的,到时候,我也要你帮我个小忙。”
“什么忙?”不会是偷警犬吧?高竞忐忑不安地想,面前这个人并非等闲之辈,他曾经写过一本叫作《坏人法则》的书。
“这个么,到时候再说。”莫中医好像一眼看到了他心里,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违法的事。”
只要不违法就行,高竞赶紧点头。“好的。伯父。没问题。”
“不过你妈是个麻烦,我也不希望她到学校去找你。上次给你把脉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心智有点……”莫中医欲言又止,“我劝你找个关系好些的长辈,冒充你学校的老师替你打个电话给她,安抚她一下,就说你现在正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可能要到外地去一段时间,叫她不要太担心。我觉得这样也许较好。”
“罗老师,罗老师。”莫兰立刻提醒他。
对,这倒是个好主意,由罗老师出面,母亲由不得不信。
“好,我今天就去跟老师商量。”他释然地说。他相信罗老师应该不会拒绝。罗老师对他家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
24
高竞走到雷海晨家门口时,脑海里还不断闪现莫兰提着小包袱欢欢喜喜离开公寓的情景。虽然她在关门之前,也曾回头朝他招手,也曾要了他这里的电话号码,也曾邀请他去她家作客,但是他还是觉得她好像是在跟他诀别。她下一次像这样跟他同处一室,会是什么时候?那应该是很多年之后了吧。
到时候,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深夜里像小鸟一样依偎在他身边,早晨为他擦去刮胡子留在脸上的白沫,在厨房里为他做鸡蛋饼,在夜市幽黄的灯光下,跟他手牵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摊位吗?她还会为他送的一串小珠子欢呼雀跃吗?她还会跟他分吃同一碗凉粉吗?她会吗?她现在才十五岁,等她上了大学,我还有机会跟她如此接近吗?
他无法确定,但他知道这两天的记忆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大脑深处,即使他想忘,也忘不了。因为这是二十年来,他最开心最浪漫,也最值得回忆的一段时光。尤其是昨晚的莫兰,她先是靠在他身上窃窃私语,接着就睡着了,她的呼吸又轻又细,像从小笛子里发出的音乐声……
“你找谁?”一个男孩的声音打断他的旖旎联想,这时他才想起,他刚刚敲过雷海晨家的门。他定了定神,朝声音的来源望去,那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瘦弱少年,是雷海晨吗?他努力想透过昏暗的光线把对方看清楚,但少年的脸却隐没在一片树影中。
“你找谁?”少年又问了一遍,很温和的口气。
高竞想试一试。
“请问,你是雷海晨吗?”
少年愣了一下。
“我是。你是哪位?我好像不认识你。”
“三年前我们在火车上见过,当时你跟你姐姐在一起。你姐姐要跟我对面的一个男人打牌……记得吗?”高竞知道雷海晨一定记得他姐姐打牌的事,但他不能肯定,对方是否能记得自己。他跟雷海晨在火车上一句话都没说过。
但是,雷海晨站在门口的树影下望了他一会儿,却道:
“你是高竞。”
高竞诧异极了。
“你认识我?”
雷海晨微微一笑,打开了门。
“是牧野告诉我的。”他道。
“牧野?陈牧野?”高竞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两个竟然认识,而且听起来,两人似乎还相当熟悉。他们是什么关系?是朋友吗?
他忐忑不安地跟着雷海晨穿过布置简陋的客厅,走进一个狭小拥挤却极为整洁的小屋。房间里除了衣柜、床、书桌外,还有一个大书柜,里面放满了各种书籍,墙上则贴着好几十张奖状大小的风景画,高竞猜想那应该是从某本旧杂志里剪下来的。
“那是西藏。”雷海晨在他身后解释道。
“你去过那里?”
“没有。不过我一直想去。”雷海晨给他倒来杯白开水,客气地招呼道,“坐吧,我知道你大概会来找我的。牧野说,你好奇心很重,你很想弄明白我姐姐是怎么死的。”雷海晨的口气里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戒备,始终谦谦有礼。
“嗯,其实,我一直觉得三年前的事很奇怪。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跟陈牧野是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难道三年前你们就……”高竞想,如果三年前这两个少年就已经是朋友,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该推翻重来了。
雷海晨看着他。“我跟牧野是三年前成为朋友的,但是,我们在火车上时,还不认识。”他平静地解释道。
听起来好像很真诚,但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高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决定先问他这三年来最关心的问题。
“你跟你姐姐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陈牧野后来曾经到处找你们。”
提起姐姐,雷海晨沉默了下来。
“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姐姐跟那个男人,也就是牧野的父亲一起到了另一个车厢,他们想找个空座,打算在那里重新开局,牧野的父亲很想甩开牧野,跟我姐姐好好赌一把。我当时头很昏,呼吸也有点困难,只想好好睡一会儿,我姐姐就给我吃了片安眠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某个火车站点的警卫室了。他们说,我的头撞在了铁轨上。我当时有点糊涂,怎么都想不起家里的电话……”雷海晨突然住口,他停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最近身体一直不好。”
高竞观察着他的脸色。跟三年前相比,现在的雷海晨更显憔悴,他脸色发灰,嘴唇发紫,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雷海晨,你是不是有什么病?”高竞知道这么问有点唐突,但他还是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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