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随口道来,冼红阳心想这女子生得娇美,说起谎来怎么脸红都不红一下?
同在江北,明城自然知道她与莫寻欢之间关系。但杜春一门之主,自有威严,他也不敢像对待其他女子那般调笑几句,只一同请三人上前。
越赢自知这般邀请必有缘故,但自从自己方才登台,已成骑虎,势难拒绝。三人依言到台下入座,明城命人搬来两把椅子,冼红阳因冒认随从,只好侍立一旁。
三人方才一番举动,台上却已开始了较量。
因只余下四人,正可分为两对,眼下台上较量的乃是盐帮少帮主林少崇与那独行盗王鼎。杜春低声笑道:“越大哥,要不要赌一下这场谁赢?”
越赢笑道:“也好,我赌林少崇。”
杜春假意叹气:“我赌的也是他,既如此,还赌什么?”
两人对视,哈哈一笑。
这二人虽知当前状况不明,仍是坦然说笑,一旁的明城看了,倒也佩服。但他却不明,为何这两人都说林少崇会胜这一场?眼下形势,分明是王鼎有利。
刚想到这里,忽听台上“啊”的一声,再一看,王鼎后退几步,手捂双眼;林少崇收鞭而立,面带微笑,分明是已经分出了胜负。
明城心中一动,当即明了,暗想这林少崇虽然年轻,倒也很有脑子。王鼎硬功刀枪难入,唯有眼睛是唯一弱点。起初明城只当他不过仗着盐帮和干娘的势,现在也不由高看这盐帮少帮主一眼。
越赢却向杜春问道:“你怎知他会赢?”
杜春笑道:“盐帮有一套金龙鞭法,专攻上三路,正是王鼎克星。”盐帮与锦江门同属十三帮,她自然晓得路数,又问越赢,“越大哥,你是怎样看出的?”
越赢也笑道:“我不晓得盐帮武功,但看阴山姥姥毫无担忧之色,所以猜是他赢。”
正说到这里,却见王.林两人已经退到一旁,却是聂干戈与那薛姓书生上场了。
这二人一登台,台下诸人,皆是屏息凝气。
聂干戈当二当家也有多年,他脾气虽然暴躁,但为人颇讲义气,人望不低。而那薛姓书生虽然众人多不识得,但他一出手便立毙一人,第一轮比试中几度出手,非但武功高明,更兼出手狠辣,实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二人并立台上,聂干戈抽出金刀,月光照耀其上,光芒侵人双目。
那书生仍是一袭长衫,他身形伶仃,夜风吹拂,那一袭宽大青衫尽然裹在身上,显然并未携带任何兵刃。聂干戈自恃身份,不愿与徒手之入较量。便喝道:“你的兵刃呢?”
那书生慢慢抬头,一侧眉锋轻轻一挑,微微笑了笑。他本来生得秀美,月下这样一笑,几乎要让人误认他为女子。
“兵器,在我身上。”
莫说聂干戈,就是台下之人也都莫名,聂干戈喝道:“既是兵器,那就亮出来,大家真刀真枪动手打一场!”他口中虽然这样说,心中却想莫非这书生使用的是暗器一类?那倒不好提防,须得留意。
那书生又笑了笑,原先负在身后的双手一展袍袖,都露了出来。先前他破人头骨,较艺杀人,用的都是左手。众人只见那只手肤色白皙,指甲尖利,先前染上的血渍已然拭去,却不知那指甲上是否淬毒。
而他的右手一直掩在袖中,既未使用,亦无人得见。如今骤然现于月下,众人看得分明,杜春竟不由“啊”了一声。
那书生的右手已被砍断,与小臂相接的是一把铁钩,暗沉沉不见光芒,却有森森夺人之意。
章十 袖中利剑
这两人台上相对而立,四周松明火把噼啪响个不停。一点火光映入那书生眼里,黑沉沉的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兵器诡异,剑走偏锋,行事莫测,但此刻,他的眼极稳,手亦是极稳。月光在他右手的铁钩上折射出点点寒光,书生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
聂干戈亦是久经风浪之人,但是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摸不清这个书生的深浅,但他纵横江北多年,自不会因此退缩。既不知对方底细,那么唯有先发制人。他金刀一挥,其势汹汹,向书生的右臂砍去。
书生身形一移,恰转到聂干戈左侧。速度奇快,悄无声息。
聂干戈本未想过一招便能至他于死地,但这书生方才出手咄咄逼人,此刻竟不反击,倒也很是奇怪。他反手又是一刀,这一次因角度原因,攻击的乃是那书生腰侧。书生斜刺里又一移,依然只守不攻。
以轻功而言,这书生可以说是高明至极,形如鬼魅,无声无息。
顷刻之间,聂干戈已然连砍十八刀,那书生则连避十八次,时有惊心动魄之处,众人看得紧张不已,却也惊奇,这书生为何一直不反击?更有人暗想莫非他手上铁钩只是摆设,其实无用?
聂干戈心中也是惊讶,但他并未因此放松一二,招招加紧,处处留心,待到第十九招时,他一刀砍向那书生前胸,书生依旧向后一闪,聂干戈心道你到底要怎样?向前一步,又是一刀。
书生面带笑意,竟未躲闪,右手向前一递,速度之快,竟如同他的轻功一般。
火光一暗,台下众人只见聂干戈后退几步,手捂前胸,随即栽倒在地,大片鲜血从他身上渗出来。有素日和他交好的急忙上前查看,却见从胸至腹一道极长伤口.两边皮肉翻卷开来,竟是将聂干戈整个人开膛破肚!
一招,那书生只用了一招。
书生随意地一挥手,一排血珠从铁钩上甩落下去,他一展衣袖,铁钩又被他没入袖中,其神态闲适,半分看不出是方才下了毒手之人。
杜春低低叫了一声:“袖中剑!是他!”
这一句声音不高,加上周围人因聂干戈一事十分嘈杂,故而无人注意。
此刻与聂干戈交好之人虽然多半惊怒交集,但台上这种较量本无不公之处,纵使那书生出手狠毒,也难挑他不是。
一片繁乱之中,盐帮少帮主林少崇登台。
在这十一人中,以武功而论,林少崇并非特别出类拔萃,他能顶到最后,倒有一半是机缘巧合,方才见得聂干戈惨状,他心中也非无惧。但事已至此,只得勉力一试。
到得台上,林少崇一拱手,道:“薛先生,请!”
那书生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虽未明言,眼神中却有不屑之意。林少崇薄唇一抿,不再多言,长鞭长蛇一般探出,却是只守不攻。原来他也看出那书生的铁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致命之招。他自忖攻势不如聂干戈凌厉,索性以守势应对。
那书生也不介意,只施展轻功,游走全场。他轻功本就诡异,加意施为之下,台下众人都被他晃得眼晕。
而对面的林少崇,更是被搅得头昏脑涨。三十招一过,他鞭法已微见散乱,那书生何等眼力,当即窥得破绽,身形一晃便即进入,这一招乃是锁向林少崇咽喉,眼见这位盐帮少帮主,当时便要血溅当场。
阴山姥姥在台下看得真切,但她相距既远,那书生出手又快,纵使焦急,却无力施救。
就在这瞬息之间,又一条银丝长鞭从台下飞出,这一鞭时机拿捏得极准,铁钩方出,便已卷上林少崇腰身,随即用力向后一带,书生手上铁钩自他咽喉前险险擦出,到底是救了林少崇一命。
众人齐是一惊,心道这是何人,如此功力?正诧异之间,却见一个一身春水色衣裙的女子飘然上台,腰间一条同色丝绦在火焰映衬下飞舞不定。众人只见银光一闪,那条银丝长鞭已被她纳入袖中,四周火光跳跃,映在她面上直是秀色夺人,
“薛先生,这一局你已胜了,何必要夺人性命?”
林少崇惊魂初定,回头望去,叫道:“杜门主!”
杜春微一点头,锦江十三帮同气连枝,虽然盐帮走的是黑道,但毕竟大家都在一条江上讨生活,没有看着盐帮少主出事见死不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