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我并不是找你来为我画遗像,请先生来,是希望先生破例一次。我这些年在打铁之余潜心研创了一套刀法,名曰‘连心诀’,想请先生记录下来。”
胡铁匠奋力起身,走到熄灭的火炉前,伸手在炉灰中一探,提起一只刀柄,再一拉,拉出一口黑色的大刀来。
陈秀才上前一看,脱口赞道:“好一口玄铁陌刀!”
胡铁匠一边运气一边说:“此刀乃昔日唐将李嗣业征大食所用,辗转间传到我胡家,至今已数百年,可惜如此神兵利器只能埋没于胡某之手。”
胡铁匠调息完毕,一伸胳膊,已抄刀在手。陈秀才也叫一声好,手中画笔没入墨水之中。胡铁匠的刀稳稳向前推出,慢慢一招一式使出,身体似乎摇摇晃晃,但都在欲倒未倒之际突换步法,将劲力化去:“陈先生,这第一式,叫心灰意懒。”
“第二式,心烦意乱。”只见胡铁匠的刀法越使越快,小屋之中,烛影摇曳,沉重的大刀被铁匠舞得呼呼生风,杀招不断递出。陈秀才却是眼如闪电,笔走龙蛇,看得旁观二人目瞪口呆。
“第三十六式,心如止水。”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胡铁匠已经把三十六式刀法演练了三遍,一边背诵心法口诀,让陈秀才详尽地记录下来。
须臾,刀停笔落,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陈秀才说:“快哉!数十年来一直给人画遗像,忒无情趣,还是这笔下的武功让人痛快。说完,一笔一画地在封面上写上“连心诀”三字。
大功告成,胡铁匠脸上的红光渐渐退去,呼吸变得沉重起来,风四娘连忙拉出一把椅子,扶他坐下。
夜风挟着雨滴从窗口吹进来,颇有一阵寒意。胡铁匠有气无力地歪在椅子里,摩挲着那套刀谱,看着陈秀才,突然说道:“陈先生,可借尊夫人说句话吗?”秀才似早有预料,闻言看了风四娘一眼,轻笑一下:“胡将军,你搬到大风镇来不久我就知道你的底细了,只是不便贸然提起。今日事已至此,不如把该了的都了了吧。”话音一顿,又对风四娘说,“生在乱世之中,大家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该放的,就放下吧。”说完掩门而去。
胡铁匠的眼睛已经有一点儿迷离,他努力抬头看着伫立不动的风四娘,喃喃地说:“我得知你嫁给了陈秀才,自知你我今生缘分已尽,不便相认,只好搬到大风镇来,与你家比邻而居,已经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