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转念一想,又发现新疑点:张氏先被蛇咬伤,中毒自然深,所以她还不及提防便毒发身死了。孙维绵大难不死,一个原因是他是后来被咬的,再就是他及时在胳膊上扎了毛巾,否则也性命难保。同样遭毒蛇咬,为什么孙维绵知道用毛巾扎住自己的胳膊,而不扎夫人的呢?真的是来不及吗?这时,况钟又想到床铺下面的硫黄细末。难道,主人事先便知道会有蛇出现所以撒上了硫黄?这样看来,孙维绵夫妇二人中有一人知道内情,甚至就是凶手!而照常识,如果将泡有硫黄的水抹在身体上,毒蛇一定会绕行,能更好地防止被蛇咬。想到这里,况钟跳了起来,再次验看张氏和孙维绵的身体,张氏的身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硫黄味!也就是说,是张氏事先知道今天晚上有毒蛇而做了防范。可是,为什么先被咬的却是张氏?这时,况钟发现床面上有一枚细细的绣花针,这个绣花针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况钟让关老二讲述他来到案发现场的始末。关老二说,半夜他和媳妇正在睡觉,忽听隔壁传来梦云的哭喊声。他以为是表哥在训斥侄女。因为梦云和牛倌相好,表哥隔三岔五地训斥女儿,关老二也没在意。随着哭喊声越来越急,这才和媳妇穿衣去了孙家。这时,牛倌已经去找郎中了,关老二这才知道,表兄嫂被毒蛇咬伤了。
“表嫂就是这个命,她前夫也是被毒蛇给咬死的!”郑氏打了个唉声说。
况钟微微一愣,示意郑氏继续说下去。郑氏说,张氏本是县城刘记铁匠铺的老板娘,四年前,刘铁匠被蛇咬死了,后来她就改嫁孙家。况钟问他们看没看到屋里有什么装蛇的东西,郑氏说没在意,不过进屋时见小侄哭闹,就找好玩的东西哄他,顺手将床上的一只竹筒拿起来让他玩耍。
“一只竹筒?”况钟眼睛一亮,“在哪儿?”
郑氏想了想说:“我把孩子哄好后,我见那东西脏,就把它扔在我们家厨房的柴堆里了。”
听了郑氏的话,况钟起身就往关老二的屋子走去。在厨房的柴草堆里,果然发现一只一尺多长的竹筒。况钟把竹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不由大喜。这时,关老二走了进来,况钟就对他说,天色已晚,他要回衙休息了,有什么线索让他及时报告。关老二点头答应了。走到巷外,况钟叫过马荣和王民叮嘱了一番,二人得令而去。
四
晚上,关老二埋怨媳妇郑氏:“今天白天你在况大人面前瞎咧咧啥啊?你不说话,谁还能把你当成哑巴?”郑氏挨了骂,满脸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关老二越发怒了:“臭婆娘,老子死就死在你手里了,你说了不该说的话!”郑氏如羔羊般无奈地哭泣起来。这当儿,从后窗外跳进来两个汉子:“关老二,跟我们到衙门里去一趟吧!”原来,这二人正是马荣和王民。
第二天中午,关老二被带到了堂上。牛倌、孙维绵一干人等站在堂下。况钟一拍惊堂木,冷冷说道:“关老二,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本官早就料定今天晚上你会埋怨你媳妇的,故此派了两名捕快隐藏在你家屋后监视你。我回到衙中后查阅了四年前刘铁匠死亡的卷宗,刘铁匠也是在睡觉时被毒蛇咬死的,那时官府也介入了调查,当时协助官府调查的就是当铁匠铺学徒的你!官府当时误认为刘铁匠系毒蛇咬死,最后不了了之。听你媳妇说张氏的前夫刘铁匠也是被毒蛇咬死的,我觉得不会这么巧,就去了刘家探访。从刘家那里我了解到,你是刘铁匠的徒弟,并且,和张氏关系暧昧,张氏嫁到孙家,你是媒人,因此我断定你和张氏旧情未断。昨晚马荣和王民听到你埋怨郑氏的话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关老二,没想到你又故技重施啊!”
“大人,我招。”关老二跪倒在地,承认是他和张氏合谋投蛇加害孙维绵的始末……
五
原来,关老二和张氏早就相好。那一年,张氏和关老二合谋害死了刘铁匠,正当关老二欲娶张氏为妻时,老父却让他按照婚约娶郑氏。关老二无法,只得负了张氏。也恰恰在这时,表兄孙维绵死了妻子,关老二就将张氏介绍给表兄了。刚开始,两人还能恪守叔嫂之礼,后来,孙维绵常常不着家,一来二去,便旧情复燃了。两人为做长久夫妻,就商量先除掉孙维绵,然后再将郑氏休了。关老二买了一条毒性极大的青蛇放在竹筒里封好,然后将蛇饿了三天,这才将装蛇的竹筒交给张氏。没想到张氏办事不周,反害了自己。
关老二讲完作案的经过,问:“大人,小人佩服您断案如神,可您是如何断定我就是投蛇的真凶呢?”
况钟说:“这还不简单!刚开始,我怀疑牛倌,因为他的供词时间对不上。可当我看到了屋内遗留下的硫黄,闻到了张氏身上的硫黄气味时,调查方向就变成了张氏。显然张氏事先知道有毒蛇出现而做了防范,所以这蛇很可能是她放的。而地上的硫黄不是为了防蛇,而是引蛇,两边撒上硫黄线,中间留道路,引蛇通过此路从那面墙上的缝隙出去。可我当时只看到了少量硫黄细末,我知道,一定有人清理过作案现场的痕迹,而这些,只有你才能办得到,因为你是除了牛倌、梦云外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可你百密一疏没有清理干净。既然房间里有硫黄,蛇不可能是从外边钻进来的,一定是被人事先装在一个器物里,没想到你媳妇无意中说出了用竹筒哄孩子玩,我就知道,蛇一定藏在这竹筒中。在你家,我发现竹筒后更证实了我的判断,因为竹筒里有一股蛇腥味儿。关老二,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还是露出了马脚。”
关老二心服口服,堂下众人一片欢呼。哪知况钟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关老二已然认罪伏法,不过,他并不是本案的唯一凶手,本案的凶手还有两个人。”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况钟缓缓地说:“其实,造成张氏死亡的人有三个,一个是关老二,另一个是张氏自己!还有一个人,差一点蒙蔽了我的眼睛!”况钟说到这儿目光如电直射向人群,“那个人就是同样被毒蛇咬伤的孙维绵!”
孙维绵大声喊冤。况钟说:“孙维绵,本官也不希望你是本案的凶手之一,可事实就是这样。”
孙维绵脸上沁出了一层汗珠。况钟说:“那天后半夜,张氏将竹筒藏在被子里,然后和你假意温存,想趁你不留神悄悄打开竹筒的塞子,可却被你发现了。你劈手夺过竹筒,又顺手拿来绣花针,用针刺竹筒上的小孔,刺疼了里边的青蛇。那蛇被扎后,顶开竹筒的塞子爬出来将张氏咬了一口。张氏挣扎,再加上身上有硫黄的气味,蛇就转过头在你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你知道毒性的厉害,自己用毛巾扎住胳膊不使蛇毒蔓延。试想,张氏身上有硫黄护体,若不是你用针刺那蛇,蛇又怎会咬她呢?不过,那张氏不仁在先,你不义在后,情有可原,本官不判你死刑,从轻发落就是。”
孙维绵如释重负,谢恩道:“大人断案如神,真是民之父母,小民在此谢过大人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况钟精彩的断案拍手称快,尤其是牛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况钟说:“牛倌,这回本官可要问问你,那天晚上在孙家屋后听到呼救,并不立刻进去,你究竟在磨蹭什么?”
牛倌脸上一红说,那晚,他从表兄家喝酒回来,见孙家的后窗亮着灯,就悄悄走了过去。他想,他和梦云的事孙家人不同意,这会儿会不会正在谈论他们俩的事呢?这时,下起了暴雨,牛倌站到后屋檐下细细地听。果然,东家正商量着如何将他和梦云给拆开呢。牛倌心里难受,就向雨中跑去,想让雨水来冲刷自己的憋闷。可他刚刚回到牛棚,就听到张氏的惨叫和梦云的呼救声,他就又跑回来,这一来一往耽误了时间。因为涉及心上人梦云,当时才隐瞒了这些。
他不知道的是,为此他差点被当作凶手抓起来,幸亏况钟明察秋毫,找到了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