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学山背着手边走边看,似乎对榨油这一工艺很感兴趣。他看到墙边放着一摞竹制品,就拿过一个看,是圆筒状的篾围。他问这是干什么用的?思传说,“那是箍茶麸用的。”苟学山一听笑了,“思土司到底豪爽,箍茶麸都用这么宽的篾围。”
苟学山在榨油坊里转了一圈后,就走了出来。思传请他们到府上喝茶。“好呀,”苟学山说,“早听说你家的油茶种植园风景不错,我们正好到那儿去品茗赏景,就喝你们红石的土特产——六井红茶。”
酽酽的红茶沏上来后,苟学山环顾四周的景色,慨叹说,“红石的土质果真与众不同,油茶就是长得比别处好。”“托大人的福,”思传谦逊地说,“我在推广油茶种植时,一直叫乡民用茶麸作肥料。我发现,茶麸对油茶的生长很有好处。”“但四周乡民的油茶都没有你园子里的油茶长得好。”苟学山喝了几口红茶后说。“那是因为我施肥施得勤,”思传说,“我开着榨油坊,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的是茶麸。”
“说到月,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思土司,我打算明天回京,好赶上中秋跟家人团聚。”苟学山说。
“哦?”思传略感意外,“苟大人对商人失踪一案不查了?”
“已经水落石出了,不必再在这儿呆下去。”苟学山说,
“你是说,维持原判?”覃帐在一旁问。
“维持原判,”苟学山冷冷地说,“那就意味着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怎么可能!”
“那,真凶是……”思传探过身去问。
苟学山把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使劲一掷,林子里呼啦冲出一帮官兵,把思传擒了个严实!思传大惊失色,“苟大人,你这是……”
苟学山一声冷笑,“思土司,你就别装蒜了!那些商人都死于你之手,——就死于你泡的这种红茶!”众人闻言,脸都白了,几个人甚至还把指头伸到喉咙里抠,企图把刚才喝进去的红茶吐出来。思传冷笑,“苟大人真不愧姓苟,原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待你,你却倒打一耙!你这种水平也下来查案?只会制造冤假错案!商人死于我泡的红茶,为什么你们没死,一个个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有做手脚。大家看这是什么?”苟学山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红色的石头,“这种石头在红石很多,叫砷华矿石,也就是中医上所说的红砒石,是精制砒霜的一种原料,有大毒。思传在给商人泡茶时,就投了红砒石,之后再斟给商人喝。红茶和红砒石同是红色,所以一般难以发觉,只以为那红茶很酽……”思传讥道,“你在场看到了?还讲得有鼻子有眼睛的!”“用不着在场,受害者的衣服已经透露了这一点。”苟学山说着从随员的挎包里掏出商人的衣服,“你们看,这些衣服上都有红褐色的汗斑,为什么?就是中了红砒石毒的典型症状!红砒石除了有大毒外,还性大热,所以吃后会出汗,部分红色通过汗水排了出来,沾到了衣服上。”
“诬蔑!可耻的诬蔑!”思传声嘶力竭地挣扎,“我在红石一直都是受民众爱戴的清官!不信你可以去调查!”
苟学山走到思传的跟前,“在没涉及到你的利益时,你可以当‘清官’,可一旦涉及到你的利益,你马上就会变成冷面杀手!”
“诬蔑!”思传争辩,“众所周知,那些商人都是走出我的榨油坊后才遇害的……”
“不,恰恰相反,”苟学山说,“那些商人都是在你的榨油坊里遇的害!”
“笑话,”思传说,“要是那样,我怎么把尸体运出去?守门官兵看到过我运尸体吗?”
“他们当然不会看到,”苟学山说,“你运尸体的方式十分巧妙,就是用你们榨油坊里那种特制的篾箍!别处的篾箍只有一两指宽,可你们的篾箍却有两三个巴掌宽,为的就是能把尸块藏住,之后‘光明正大’地运出来!”
“可是苟大人,”覃帐提醒说,“每个进去结帐的商人都是走出来了的,这点我认真调查过,守门官兵也可以作证。”
“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苟学山说,“告诉你们,我祖上也曾开过榨油坊,知道‘三担籽,一担仁,一槽油’。思传把茶子收购价格提高一倍后,根本就不可能再赚到钱,但他为什么还乐此不疲?挤垮白家和茅家的榨油坊只是其一,其实思传一点儿也没亏本,因为他一直在做无本生意:商人把茶子送来后,他把商人请进去结帐,暗中在茶水里泡红砒石,将商人毒死。商人死后,思传就安排亲信将尸体肢解。我的‘狗鼻子’在思家榨油坊一间偏僻房间里闻到了血腥气,尽管这间屋子都用红色石头砌成,但细辨,还是可以看到墙上溅着一些血迹。肢解后,尸块就被打到那些榨了油的茶麸里,之后运出来埋掉。为了掩人耳目,思传就叫心腹穿上商人的衣帽,在天将晚时大摇大摆地走出榨油坊,给守门官兵的错觉是商人结完帐后离开了思家榨油坊。为了嫁祸于人,这些心腹就把受害商人的衣帽扔到白家金矿和茅家武馆附近!一些虫子爬到衣服上后,也被汗斑中的残留毒素毒死了。”
“这些只是大人的推测,破案重在证据,恕我直言,”覃帐说,“就算那些商人在榨油坊里被害,被肢解,那么,尸块现在何处?”www.tiantianxiha.com
“就在我们脚下!”苟学山说着往地上一指。众人惊得一跳。几个官兵拿过铁锹锄头一挖,果然在每棵油茶树下都挖出了一些被砍碎的尸骨。
苟学山说,“土司先生,你的油茶之所以长得这么好,就是因为你在树下埋了这些尸块,‘肉类’营养毕竟比‘素食’丰富,如果单用茶麸作肥料,油茶是不可能长得这么好的,所以我祖上种油茶时也爱在树下埋些死猫死狗瘟猪瘟鸡什么的。说到底,土司先生,是你的油茶出卖了你。”
捕头覃帐由衷慨叹,“苟大人断案果真十分英明,我辈望尘莫及,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是吗?”苟学山嘲讽道,“本官并不英明,但覃捕头也不要故作糊涂。”
“大人这话……”覃帐一脸疑惑。
苟学山一声断喝,“左右,给我拿下!”
官兵扑上来把覃帐逮住。覃帐挣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前来协助大人破案的啊,你不能兔死狗烹!”
“哼,你跟思传是一丘之貉,你早被思传收买了!思传给了你多少好处?”苟学山一把摘掉覃帐的官帽,“虽说白石和茅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用不着帮思传去陷害他们啊,你这样做,对得起朝廷发给你的俸禄吗?”
覃帐低下了头。
“哎呀!”那边传来一阵惊叫。只见思传挣脱官兵的手,一头撞死在一棵碗口粗的油茶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