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么紧张,你哥的身体素质不错。”
“你知道什么!他身体其实很差,医生说他的肝功能也有问题,心脏也不好,他刚才说明天还要再做一次检査。”郑冰说到这儿,重重地叹息道,“希望他没事,我真是恨死那个臭女人了!”
“你说的是齐海波?”
“对,就是你的朋友齐海波,真是物以类聚!”
虽然郑冰说话很冲,但莫兰并不生气,反而这让她对郑冰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许多,因为她发现郑冰是真的在为哥哥的病着急,跟高洁相比,她算得上是个好妹妹了。
“郑冰,进了市区你就直接去看你哥吧。”莫兰道,“这些资料我是不可能让你独自带走的,所以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复印,各人拿一份回去看,怎么样?等你明天有空了,我们再找时间讨论。”
“谁要跟你讨论,你算老几啊?”郑冰轻蔑地瞄了她一眼。
“去复印你同意吗?”莫兰不理会她的蛮横,问道。
郑冰板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说:“好吧,我是因为我哥生病才不跟你计较的。等会儿就找地方复印。”
“你刚才说嫂子,是什么意思?你哥有老婆了?”莫兰好奇地问道,她很想知道这个嫂子是不是指乔纳。
“他没老婆,是他的新女朋友。”
“他既然称她为你的嫂子,那说明他准备跟她结婚了吧?”莫兰试探道。
“大概是吧,只要人家不嫌他身体差就行。我现在担心的是他的体检报告,他要是得什么重病,也不知道这女人会怎么样。人都是很势利的,如果因为我哥得了重病,那女人离开他,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谈。我哥是重情义的人,经历了一个齐海波已经够他受了。他这次好像很喜欢这个女朋友,已经跟我说过两次要结婚的事了。看到他高兴,我也高兴,就是担心他身体不好,那女人会变心。”郑冰说到这里,自言自语道,“我真是有毛病,跟你说这些干吗?”
因为你已经开始跟我熟了,而且你现在很着急,非常想倾诉。莫兰心里暗暗回答。
隔了一会儿,她对郑冰说:“如果她真的喜欢你哥哥,她会陪着他的,我相信你哥的眼光,不会永远那么差。”
见郑冰不搭腔,莫兰继续说:“胃出血的人,可以吃米汤和藕粉,不能吃太热的东西,如果你带粥给他,记得等温了以后才能给他吃。”
郑冰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36、感伤的日记
莫兰回到家后才发现手机没有带出门,打开一看,高竞已经给她打了三个电话,时间都是在半小时前,她连忙打了个回电给他。
“你什么事啊?我刚才手机没带。”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跑了一趟郊区,已经快下午四点半了,爸妈还没有回家,乔纳也没回来,不知道她跟郑恒松怎么样了,豆腐吃了没有,也不知道郑恒松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被郑冰刚才这一说,她倒担心起来,这事千万不能跟妈说,否则她肯定会坚决反对。她拿着电话脑子里在开小差,听到高竞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刚才已经搬好家了,我一个人搬的。搬完家,觉得心里很轻松,心情也好,所以给你打电话了。今天晚上我就住过来。”他好像已经忘记中午遭受的挫折了。
“你不是去见沈是强了吗?”
“他说临时有事把时间延晚了,所以我就抽空把家搬了,现在我正在去他那里的路上。”高竞说。
“你都带了什么过来?”莫兰觉得他搬家可真容易,像个流浪汉,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没什么东西可拿的,就是一些衣服和杂物。我今天还买了两听啤酒,你晚上来跟我一起庆祝搬家吧,我买熟菜回来。”他提议道,“我们顺便再聊聊案子,我刚才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好吧。”她的兴致也被他提了起来。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问道,“你的电话老是没人接,我担心了半天。”
“我去见白小梅了,原来白丽莎在死之前曾经去过她那里,还曾经看过朱倩留下来的文稿,我已经向她要来了。”
“是吗?那晚上带来给我看看。说不定很重要。”高竞马上说。
“高竞,你知道吗,今天白小梅还送了新鲜的青菜给我呢,我晚上烧一盘给你带来,怎么样?”莫兰想到那几棵从地里新摘上来的青菜就流口水。
“好,最好再带两根大骨头来。”高竞笑着说。
挂上电话后,莫兰心情愉快,虽然他的新居也很破,而且还是租的房子,但想到从今以后他可以离开那个霉窝,开始新生活,她就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看他心情那么好,她知道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一定也很想摆脱过去的阴影。
她决定趁父母还没回家,先去高竞的新居看看,顺便也帮他整理一下房间,再买上两枝鲜花插上,乔迁之喜,就要添点喜气。主意打定后,她便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高竞的那两个大旅行袋随随便便地丢在床边,一个旅行袋拉链大开,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拿空了,看起来他已经将一部分衣物放进了柜子,另一个旅行袋还没打开。
莫兰很高兴地看见,他的床上放着她前几天特意为他挑选的一条淡绿色毯子,上面还有个明显的压痕。这家伙,刚才肯定太高兴,把脸压在上面睡过一会儿了,真像个小孩子。
莫兰打开窗,开始扫地除尘。她在家里从来不做这些家务,是爱情把她变成了一个劳动模范,想想真懊丧,好在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家具也简单,只要扫个地就行了。她找来一把秃头扫帚开始大大咧咧地扫起地来,她真讨厌干这活,但如果她不扫地,他可能要等到周末才会想起做这事,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肮脏的地板,也根本看不见,可是她看见了,还看不下去。所以她只能认命。
她带着几分不耐烦,懒懒地拉开床单想扫床底下,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床底下,现在在角落里藏着两个不大不小的纸板箱,她很肯定之前从没见过它们,所以一定是高竞今天才带过来的,上次她去他家帮忙整理东西,他也没有拿出来过,看来里面一定有秘密。会不会里面放着以前别人写给他的情书?莫兰想到这里,好奇心大增,她迫不及待地把纸板箱从床底下拉出来,打开一看,果然发现里面放着他历年获得的奖状、毕业证书,还有一些已经泛黄的贺年卡、信件和工作笔记本。
她抽出几张贺年卡,发现都是十几年前他上学的时候别人寄给他的,有一张还好似情书,内容是,“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我们相遇又相识,在花开花落的季节,我在树下等你。”下面的署名是,小元。莫兰笑了起来,估计,这就是他自称为情书的东西,想到他提到贺年卡时那既得意又害羞的表情,她就想笑。其他的几张贺年卡都是他同学寄来的,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又拿出他的奖状和毕业证书看起来,看高竞过去的照片真有趣,在那些毕业证书上,他一本正经地面对镜头,看上去都严肃得离谱,还板着脸,好像跟谁有仇似的。
她放下毕业证,又接着拿出几本笔记本,她发现那都是他历年的工作记录,大部分封面上都标着年份,只有一本,破旧的封面上,只写了一个字:“我”。她翻出一看,里面的一句话马上把她吓了一跳,那句话是:今天兰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我像吞了一口碎玻璃。痛。
原来标注着“我”字的笔记本,是高竞的日记。这本日记本跟其他的工作笔记本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里面的大部分内容都没有日期和标题,有的只是一大段文字,或者只有一句话。莫兰觉得,他好像是在工作之余,随便写下了自己的感受。
她好奇地捧起日记看了起来。她发现了冷小慧(即冷杉)的名字:冷小慧跟我有了关系,终于好像有个人愿意对我好了,她为我烧饭和洗衣服。只可惜我不喜欢她,我不想碰她,她的皮肤有股药味,如果她只是给我烧烧饭,跟我说说话就好了。但我知道,她要的更多。
被人疼的感觉不错,有人抱你还问你今天好不好,而且她的体温也给了我一些安慰,我感激她。但我不爱她。
我发现她在我家,我更寂寞,我好像连自由也失去了。
她继续看下去:
今天30岁生日,我一个人过。
一个人去吃了碗面条,大排面,又加了个荷包蛋。味道还好。高洁考试,没有来电话,我的生日总是赶上她考试,倒霉。
我回家后喝了一瓶啤酒就睡了。忽然想到兰,很想给她打电话,但是想想又算了,她结婚了,不应该打。她也没来电话。她不记得我了。
我喝完酒就睡了,然后自己跟自己干了一场,脑袋麻了几秒钟,但没有快乐,只有伤心,代价是,我后半夜没睡,起来洗衣服。洗完已经两点多了。洗衣服的时候,觉得自己活得像条野狗,既没乐趣也没尊严。
人生真凄凉,我什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过生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什么事都一个人。伤心。
我想到了死,把枪拿出来看了两遍,又放回去了。高洁20岁,我怎么也要撑到她毕业找到工作再说。我死了她要自己去找学费,大学学费很贵,而且她还要考很多证书。
我很想去买个洋娃娃,取名叫小莫兰,每天回来跟她说说话。不过想想也算了,说话也是我一个人说,娃娃不会回答我。
莫兰今天逗了我。我知道她怎么想,她离婚了,心里恨我,她想整我。她摸了我的脸,还嘴凑到我耳边说话,还靠在我身上。我难过。我喜欢她靠近我,但不喜欢被人耍。
我佩服那些可以玩弄感情的人,因为怎么我都做不到。我有点恨她了。今天我吃饭的时候,她打来电话,叫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帮她买东西,下大雨,我赶过去,没有这家店,她后来说她记错了。
我淋了雨回来。屋子真冷啊,饭也凉了。我没胃口,心里难过,就睡了。后半夜醒过来想喝口水,发现忘了烧。最近莫兰一直在整我。
想告诉她,不是我让高洁干的,不是我,但是我没机会说,她也不会听。她最近一直朝我假笑,经常逗我,耍我,一会儿好像很喜欢我,一会儿又好像很讨厌我。我喜欢她,但她这样对我我受不了。忽然发现,没有人真的喜欢我,大家都揪住我的错不放,不管是不是我的错,都压在我头上,我活着好像就是赎罪,真累。这种累,睡觉也解决不了。